飛行器中,丘業實在沒忍住,猶豫著問出這句話。


    他不得不問了。


    說實話,丘業沒有見過比希衡更冷靜更沉默的人。


    她在星際中旅航這麽久,居然自始至終,從沒主動找他說過話,而且看起來情緒平穩。


    要知道,很少有人能夠忍受長時間的孤獨寂寞。


    迦南族、乃至全宇宙幾乎都將飛行器設置成雙人座駕的原因就在於此。


    一個人在星際中孤獨的漂泊,早晚,會被逼瘋。


    哪怕是丘業和臨安,時常見解不合,但是,他們在一起出任務時,被分配到同一個飛行器,也會經常一起說話。


    人不怕友人,也不怕敵人,怕的是什麽人都沒有,隻有自己,天下第一和獨孤求敗是最容易死的,因為他們沒有對手後,被真正的劊子手——孤獨,給殺死了。


    所以,丘業現在覺得害怕。


    怎麽世界上有希衡這樣的人?


    她一點也不怕孤獨嗎?還是說,她早就被孤獨逼瘋了?


    丘業想想,他們在踏上那個淺紫色的死星之後,做過同位素檢測,最後得出結論:那個淺紫色的死星,應當是在兩百年就從繁榮變成了死寂。


    也就是說,希衡,至少已經忍受了兩百年的寂寞,身邊隻有一個昏睡不醒的同伴。


    她是怎麽忍得住不瘋的?


    還是說,她現在已經瘋了?


    丘業自打醒來開始,就沒有看見那位男性神明。


    他現在嚴重懷疑,希衡是被孤獨折磨瘋了,見那位男性神明一直醒不來,便將他拋屍星際,然後自己開著飛行器,開往宇宙最安全的星球,在那裏大開殺戒。


    丘業在大學時選修過犯罪心理,他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壓根沒有迴家的機會了。


    希衡則並不在意丘業在想什麽,她迴答:“他被我收起來了。”


    丘業腦海中浮現一個大麻袋,希衡往大麻袋裏裝了那位男性神明,將他的四肢折疊起來,美其名曰收起來了……


    他沉默,心底哇涼。


    希衡道:“你知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嗎?”


    丘業硬著頭皮:“因為我暫時還有用?”


    “因為你腦中雜念太多,他沒有死,我自有我的手段。”希衡迴答。


    丘業不可置信:“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希衡:“你的眼睛在說話,閉嘴。”


    丘業連忙在嘴巴那裏比了個貼封條的動作。


    他不敢說話了。


    丘業不管腦中如何多想,但從此刻開始,一句話都不敢說。


    希衡也很快調節好思緒,繼續平穩地駕駛飛行器。


    她的思緒剛才亂了一瞬,但不是因為丘業,而是因為丘業提到了玉昭霽。


    希衡將玉昭霽放到了天湛劍之界中,當初絕空族的末世裝置雖然強大,但是天湛劍並沒有毀去。隻是這麽些年,希衡一直沒有拔劍的機會而已。


    她將好好帶著玉昭霽,去一個安全繁榮的星球。


    在那裏,遠離宇宙之間人類和蟲族的一切紛爭,直到玉昭霽醒來。


    幾月後,飛行器的燃料快用完了,但好消息是,希衡和丘業已經看到了東雙星。


    東雙星實在是太富庶了。


    在富庶之中,還有許多軍隊保衛著東雙星,確保這裏的富庶不被人打劫。


    東雙星富庶到一種什麽地步?這裏的本土居民,一輩子都不用工作,國家保障他們一生的教育、安全、醫療以及合理的享樂。


    每個東雙星人每年都有百萬星幣的額度可用於揮霍,這還是最基礎的,由議會直接發放到每個居民的儲蓄卡之中。


    如果說這些錢不夠,他們隨時可以再申請。


    請注意,這還是在教育、安全、醫療等都不花錢的情況下。


    而東雙星的議會,對於本土的居民,隻有一個要求。


    那就是——活著。


    “活著?”希衡問,“為什麽是這個要求?”


    東雙星既然這麽富庶又安全,福利保障還這麽好,為什麽裏邊的居民還要議會強製要求活著。


    丘業歎了口氣:“你知道血族嗎?就是星際神秘學中的一種生物,也是唯一被證實的生物。”


    當然,現在絕空族和神明也被證實了,隻是這話,丘業沒來得及說。


    希衡當然不知道。


    血族,沒聽過。


    丘業道:“我忘記了,你肯定不知道,算了,還是我說吧。血族,也有別名叫做吸血鬼,他們無論男女,都長得俊美動人,靠吸血為生,他們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見到陽光。所以,血族白天睡覺,晚上活動,而且,他們的壽命很長,正常來說都有幾百年,如果說他們在死前,能夠換掉全身的血,他們就能永生。”


    “當初,血族被證實時,東雙星一度淪為旅遊聖地。”


    “直到後麵,宇宙中的人才發現,原來血族早就發現了宇宙的存在,是他們自己太無聊了,舉國同意把他們當成旅遊聖地,吸引外來的遊客觀賞他們。”


    “而他們,早就因為壽命漫長,而且有奇奇怪怪的能力,在宇宙科技大爆發之前,就在各個星球進行了投資,早就賺得盆滿缽滿,而且握著許多星球的經濟命脈。”


    “宇宙中有這樣一句話,誰投生成了血族,誰就可以一輩子不用努力了。”


    “不過,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宇宙中的普通人需要這些錢財,可是東雙星的血族卻覺得,這些生命無聊得很,他們沒有目標,沒有快樂感,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東雙星的血族自殺率居高不下。”


    “他們有的是放幹全身的血而死,有的是在白天跑到烈日下奔跑而死,還有的則是吞水銀而亡。”


    “後來,東雙星的議會立法,禁止東雙星居民自殺,東雙星連夜修築高牆、大院,將整個東雙星都籠罩在其中,所有東雙星人從此,就隻能生活在院子內,再也見不到陽光。”


    “甚至於,有的東雙星居民通過星網,聯係外麵的人來協助他們自殺,後麵,東雙星便嚴格控製出入口的檢查,禁止來遊玩的遊客,攜帶任何武器進入其中。”


    希衡道:“你的意思是,待會我們進去後,要經曆檢查?”


    丘業:“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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