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立即衝過去扶住外婆,外婆顯得極其虛弱,眼睛裏沒有了神,看不到任何生機。盡管此刻外婆依然穿著得體優雅,盡管此刻外婆依然是風韻猶存,然而我從來沒有看到外婆這個樣子,哪怕是在c城的龍家老別墅裏她被綁著的時候也沒有見過外婆這樣——當時的外婆確實麵容憔悴,確實形象狼狽,確實衣著淩亂,但是眼睛裏是有光的,這次眼睛裏的光是死的,這次眼睛裏的光是絕望的,整個人是絕望的。


    眾人找了一把椅子讓外婆坐下,緩了一會兒,外婆說:


    “你們散了吧,我這個女兒她在生我沒有怎麽好好對待她,她二十多歲以為她死了,沒有想到時隔三十多年還能遇到,本來以為我們一家會在一起生活幾年,沒有想到她卻先走了。你們散了吧,讓我陪陪她,我們母女從來沒有好好說話,從來沒有交流過,這次我要好好跟她聊聊,聊聊她是怎麽過的這一生,怎麽好好的把自己過沒了呢……”


    外婆終於繃不住了,大聲地哭起來。


    幾乎在場的人都跟著抽泣起來。


    艾俐輕聲地問道:


    “外婆,你沒事吧?”


    外婆搖搖頭,並沒有說話。


    我當時是蹲在靈堂大門鋼管的旁邊,外婆坐在靈堂裏的椅子上,艾俐靜靜地陪著外婆,江月娥和吳子琴在一旁站著,不敢靠太近,又不敢走太遠。


    言情一直在她父母的靈堂裏跪著,兩個法師在揮舞著他們的法器,不停地口中有詞,鑼鼓手們則配合著給出相應的節奏,讓法師的動作升華到一種新高度。


    穿上孝服的言情顯得格外地矮小,本來就瘦弱的她此刻格外顯得瘦弱,她靜靜地跪著,從始至終她沒有哭過,沒有流露出悲傷的情緒,七八年了,也許早已經被傷痛浸泡成了抗體,所以才能如此平靜地看待一切。


    靈堂之外的幾步路的樣子一張張方桌擺著,占滿了院子,大多數方桌此刻是空著的,隻有靠近別墅大門的那個桌上坐著一些人,他們齊刷刷地看著靈堂這邊,沒有人說話。


    還有院門邊上的一個方桌上有一個胖子男人正在自顧自地吃著飯,似乎這裏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在他的眼裏隻有眼前的美食是他的最愛。


    別墅裏麵在院子裏是看不到的,此刻能聽到廚房裏不斷地傳來各種炊具發出的聲音,顯然此刻正在做晚餐。


    外婆在靈堂裏坐了一個多小時,她始終沒有說話,靜靜地坐著,似乎是在用心靈與媽媽溝通著。


    溝通著什麽呢?


    媽媽會不會問外婆當初為什麽不幫她一起爭取跟爸爸結婚,為什麽會跟著外公一起反對這樁婚姻?為什麽奉子成婚在社會上是多麽正常不過的事情,在外公眼裏就是奇恥大辱呢?


    外婆有沒有問過媽媽在這些年是怎麽過的?有沒有問過她為什麽會突然離開我們?有沒有問過她這一生裏有過哪些幸福時光?有沒有問過媽媽她恨不恨外公外婆?


    艾俐最終說服了外婆讓她陪著去s城醫院去做一些檢查,所以最後艾俐和小江開著小七帶著外婆走了。


    這天晚上的儀式忙到很晚,言情父母與我媽媽的儀式是同一班人馬,先給言情父母做,再給我媽媽做,所以言情先於我迴去休息了,我的媽媽的儀式完成已經淩晨了,我完成儀式往別墅裏走時,突然聽到院子裏什麽東西發出“啪”的一聲響,我迴頭一看,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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