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走八拐,我們來到一個集市,集市裏有很多的攤位,很多人在這裏賣菜或者一些小商品,叫賣聲,車聲,混雜在一起。我們來到集市的一個角落,這個角落被一塊三色布隔成一個區域,還用三色布和竹子搭了一個涼蓬。裏麵有幾把椅子,一個洗頭椅,旁邊一個燃氣熱水器,一地的頭發散落在地上。


    一個老人正在悠閑地玩著手機。


    思故國用緬語跟老人講了幾句話,然後讓我坐在椅子上,老人開始給我理發,長發被推成平頭,胡子被刮幹淨,臉上的疤痕讓老人不斷地發出奇怪的叫聲,思故國過來不斷問:


    “你這一身的傷怎麽迴事?”


    我平靜地坐著,任憑他們怎麽處理。


    他們不停地用緬語交談著,時不時發出開心的笑聲。我理完發,老人又找來幾個竹片,把思故國的傷腳固定一下,又過了一會兒,給他找來一副舊單拐。


    思故國看著為他忙活的老人說:


    “怎麽樣?我幹爹。幾年前,我輕信了朋友的話,想到這裏發大財,結果全給騙光了,差一點被割了腎,後來是幹爹收養了我幾個月,就認他做了幹爹。他教會我一些生存的方法。這個地方,天天戰亂,天天有人死於非命,分分鍾有人犯罪,沒人管的。”


    不一會兒,老人家不知道在哪裏弄來幾盤小菜,一壺酒,三碗米飯。我們把椅子拚在一起,菜放在椅子上,就這樣,近一個多月來我第一次用筷子吃飯,當拿起筷子時,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有一種幻想:或者,我要結束我的非人的生活了。


    老人跟思故國對麵把酒分著喝了,他分給我一碗飯,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他們吃吃喝喝聊聊天用了一個多小時。


    吃完飯,老人還檢查了我的傷口,臉上的,身上的,大部分已經結疤了,隻是留下了疤痕,並沒有大的影響。腳上傷口,膿化很嚴重,他揭掉表麵結的疤,用鹽水洗掉裏麵的膿水,然後找出一支膏藥給我塗上,用紗布包好。


    一個剃頭匠什麽都會?


    思故國跟老人激烈地討論著什麽,思故國很激動,時不時地用手指指我,不知道在講什麽,然後他們都沒有說話,過了幾分鍾,又吵起來,老人最後跟他做出什麽手勢,他點頭同意了,然後從口袋裏掏出幾張錢交給老人。


    老人開心地收下,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思故國叫上我,告辭老人,離開了那個剃頭攤。


    思故國此刻被我攙扶著,拄著單拐,努力地前行,看得出,他有點醉意,半夢半醒地說:


    “在這裏什麽都是商品,人的情感,人的器官,什麽都可以賣的,什麽都可以偷的,什麽都可以搶的,隻要你有這個本領,隻要你具備相應的實力。我幹爹原來是軍人,別看現在他這副樣子,原來可威風著呢。剛剛,幹爹給我固定腿,給你我檢查傷口,這拐杖,還有你理發和我們吃的飯,都是要收費的。我們剛剛就是在討價還價。所以小子,你記住一定要報答我。”


    他像是對我說,更像是自言自語:


    “小子,你記住,這裏誰也別信,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幫助你,如果有,那一定是陷井,陷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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