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節的踏青飲宴,因商州之事被中斷。


    君臣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吳淳夫迴到衙門,立馬將負責陝西官道修建的營繕司相關官員拿下。


    審問一番之後,在錦衣衛千戶江少風的陪同下,領五十名錦衣衛,開著兩輛大卡直奔商州而去。


    商州地界,驟雨初歇,到處都是雨水掛珠濕漉漉。


    丹江繞州城而過,在其渡口岸上一處山林裏,跌跌撞撞跑出一道人影。


    隻見他一身青衫濕透,雙手仍緊緊抓住一個大包裹,扛在肩上顯得很沉重。


    他出了樹林,辨認一下方向,當即向渡口跑來,腳下走出了一路泥濘。


    就在同一處林間,很快又衝出兩名手持大刀兇神惡煞的漢子。


    一邊追來一邊大吼:“張青山,你給老子站住!屬兔子的嗎,真他娘的能跑......”


    張青山,商州衙門工房司吏。


    主要負責協助工部官員,建設商州境內官道及其他路麵硬化工程。


    民工征集、出工安排,建築材料申報、分配等具體工作,都是由他親自處理。


    這次商州境內發生重大道路坍塌事故,他深知將會牽扯出很多東西,若不出逃,等待自己的恐怕隻有斬首示眾。


    可他沒想到商州同知劉傳善動作更快,直接派人來滅他的口。


    此時,聽到身後殺手的怒罵聲,張青山心中大急,拚盡餘力奔下河岸。


    見到渡口還停有一條小船,船夫頭戴鬥笠,獨坐船頭麵向江流。


    張青山大喜,直接跳上船。


    “船夫快開船,渡我過江,給你五兩銀子!”


    船夫似乎沒有被他開出這個高得離譜的價錢給震驚到,而是緩緩站起,轉過身來,麵帶微笑。


    “平時渡江隻用十個銅錢,你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


    “張青山,你一個小小的工房司吏出手還真是闊綽!”


    張青山大驚:“你是什麽人?”


    船夫淡然一笑:“商州錦衣衛總旗沈越,在此恭候多時。”


    張青山聞言臉色大變,但很快反應過來,立即將背上包袱放下,從裏掏出了幾張銀票。


    “放我一馬,這三千兩銀子,就全是你的!”


    沈越冷然道:“殺了你,這包袱裏所有的東西也一樣是我的。”


    這迴答大出張青山的意料:“你...你是錦衣衛怎可......”


    話隻說到了一半,就被河岸上追來的殺手大漢唿喝聲打斷。


    “渡船那小子,膽敢渡他過河,老子要你狗命!”


    一邊喊著一邊提刀衝下渡口。


    沈越眉頭微皺:“聒噪!”


    當即將手中撐船的竹竿折斷一截,當標槍一樣嗖一下就投射出去。


    下一刻,那殺手漢子正狂奔而來,隻見眼前一道殘影飛來。


    噗的一聲,那段竹竿直接紮在了他的大腿上,疼得他慘叫不止,撲倒在地。


    一旁的同夥見狀,嚇得不輕。


    “全部拿下!”


    沈越一聲令下,埋伏在渡口兩邊的數個錦衣衛瞬間衝了出來,將三人全部摁倒。


    他將張青山的包袱提在手裏掂量了一下。


    “還挺沉,也不知道貪了多少。”


    “全部押迴去!”


    自此,孫康旺下令以來,商州所有官吏才算全部控製住,無一漏網。


    兩天後,吳淳夫和江少風一行來到商州,救援工作已經接近尾聲,來自西安府各地的三百名錦衣衛陸續退去。


    吳淳夫勘察現場指揮善後完畢,直接在州衙開堂審理。


    與以往在朝堂跟溫體仁、郭允厚等重臣相處時的溫和不同,在這商州地方,他徹底展現出了作為尚書大人的威儀。


    搞基建又是他的專業,哪裏有貓膩,一看便知。


    對那些在他麵前拒不認罪的官員人等,二話不說,直接交丟給江少風這些鎮撫司錦衣衛刑訊逼供。


    整個案件的審理過程隻用了不到一天時間,所有人員全部招供畫押。


    所有案卷整理完畢,連夜送迴京城。


    等到卷宗呈遞到禦前時,又是兩日之後。


    肱骨重臣及除吳淳夫外的所有工部官員聚集於乾清宮。


    朱由校端坐龍椅之上,看著下方眾臣,默不作聲,大殿之內一片死寂,唯有他手指輕敲扶手的篤篤之聲。


    溫體仁等老臣,伴駕數年來,深知陛下自得到洪武爺點撥後,每當這陣敲擊聲響起,就預示著必將有人人頭落地。


    王徵還好,但其他工部官員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次事情出在工部,唯恐一不小心會受到牽連。


    “鮥瞳,將商州卷宗給大家念一下。”


    “是,皇爺。”


    鮥瞳應命展卷開讀。


    “天啟十一年三月初三,商州道路坍塌致彈藥補給車墜毀案,審理結果如下。”


    “經查天啟九年六月起,商州開始進行路麵硬化工程建設.......”


    “在工程建設過程中,商州同知劉傳善暗中指使州衙工房司吏張青山,謊報多報水泥、沙石等材料物資用量,擅自調低水泥在混凝土中的比例,從中牟利......”


    “張青山擅自降低工人工資......”


    .......


    “工部營繕司主事陳一發,監督不力、驗收不明,使不合格道路投入正常使用,導致一段橋梁路麵經受不住暴雨衝水坍塌......”


    鮥瞳的聲音不大,但是聽在所有人耳中,卻如雷鳴震響。


    他讀完卷宗,話音剛落,工部官員嘩啦啦齊齊跪地。


    朱由校並沒有叫他們起來,而是自顧自的說道:“朕想不到,去年才就環衛工一事處理了一批貪官,沒想到這一年不到竟然又出了工程的蛀蟲!”


    溫體仁接話道:“陛下息怒,您的霹靂手段對心懷不軌者,已起到了極大的震懾作用。”


    “這商州案乃是前年就發生之事,若是換了如今,這些人定然心中敬畏,不敢伸手。”


    朱由校:“陝西商州啊!天啟八年可是被農民軍斬殺了所有貪官的地方,換了新的官員上任的,怎麽他就不知道汲取一點教訓呢?”


    語氣中,多少帶點兒恨鐵不成鋼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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