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塔不算高,僅有五層。


    也沒有門,隻有一道圓拱形的入口,剛好供人通行。


    楊雄手腕一翻,皮影迎風展開,武聖出現在他身邊。


    “帶我進去。”


    “是。”


    武聖提起楊雄,放在自己肩頭,又提起輪椅,而花魁,則早已到了裏麵。


    門後,是一道環形往上的階梯。


    寶塔內部,看起來灰塵撲撲,雖然有些木質桌椅家具,也都缺腳斷腿,顯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


    武聖帶著楊雄,花魁前方探路,每層都檢查了一下。


    並無異樣。


    等來到第五層的時候,花魁腳步頓了頓。


    提醒楊雄:“主人,前方有邪氣。”


    她這一說,楊雄立即讓武聖把自己放下來,坐迴輪椅上,手指血絲彈動,也做出防備。


    同時,武聖的腰間,傀影吊墜也是微微晃動起來。


    隻要一言不合,便一起出手。


    做好萬全準備,這才緩緩進入第五層。


    寶塔形狀的建築,是一層比一層小,由大到小,從下到上。


    相比第一層,這第五層的麵積,足足小了一半,不到十個平方。


    但就是這麽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居然立著一塊比普通要大了足足三倍的碑!


    三尺來寬,一丈來高。


    碑上,密密麻麻,有著拇指大小的篆體碑文。


    仔細看的話,好像認識那麽一兩個,但讀的話,又有點讀不通。


    也因此,愈發神秘。


    花魁指了指那碑的下方:“主人,請看。”


    楊雄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到,在那碑的底部,有一張遺像。


    那遺像,是雕刻出來的,雕師手藝精湛,看起來栩栩如生。


    唯一有個弊端,便是雕像看起來,是反著的,猶如倒立一般。


    而遺像上,那人的雙眼,似乎在看著他,整塊石碑,透露著一股詭異到極點的氣息。


    哪怕是楊雄,已經接觸了好些煞,還是覺得有些後背發毛。


    不用想也知道,遺像有問題!


    可問題在那裏,似乎也看不出來。


    楊雄觀察了一會兒,不敢輕易去接觸石碑。


    卻又隱約覺得,那遺像上的人,麵容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一般。


    但又一時想不起來,哪裏見過。


    琢磨了一會兒後,楊雄一拍腦袋,索性讓武聖和花魁一起試試,看能不能把這碑給砸開。


    一力降十會。


    一切的恐懼,都來源於火力不足。


    隻要夠莽,管他什麽古怪,砸了再說。


    “當!”


    花魁亮出手中割首尖刀,刀光一閃,劈在石碑上。


    鐵石交擊,帶起一陣火花。


    再看時,隻見石碑上,連一絲痕跡,都不曾留下。


    花魁畢竟不是蠻力型的皮影,以刀開碑,多少有些力不能及。


    “讓我來。”


    武聖大踏步,來到石碑麵前,露出獨臂,單掌舉起,握拳,猶如缽盂大的拳頭,重重一拳,砸在石碑上。


    “砰!”


    隻砸得整個碑麵,一陣顫動,灰塵撲朔,搞得楊雄咳嗽不已。


    碑麵卻是紋絲不動。


    “砰!”


    “砰!”


    “砰!”


    ……


    武聖砸得興起,一連十幾拳打下去,按照楊雄的估計,哪怕是一輛汽車,也得被他砸扁咯。


    可這石碑,就是沒有半點動靜。


    見狀,武聖開口:“可惜吾青龍偃月刀不在手中,若是不然,一刀劈了這鳥石碑。”


    對於武聖,楊雄是知根知底的,知道他但凡不行,就找借口。


    如當初,解決不了子母煞,就說自己不殺女人一樣。


    很顯然,這石碑,有它特有的“規則”,就和鎖龍井裏的青銅龍像一般,非蠻力,能夠解決。


    當然,自己要是能夠,給他“重鑄”一把青龍偃月刀,說不定,他還真能劈開這東西。


    既然武聖不行,楊雄便揮手,讓他消退,免得浪費“糧草”。


    琢磨了一會兒,他索性從六甲藏物中,拿出一疊皮影,翻了翻,選出一張,以皮沾血,迎風晃動,化作一人。


    正是皮影戲中,《唐伯虎點秋香》裏的唐伯虎。


    光影之中,一名身穿長袍、手持折扇、風度翩翩的男子,出現在楊雄麵前。


    男子拱手行禮:“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小生唐伯虎,見過楊兄。”


    楊雄點點頭,指了指那麵石碑:“聽說唐兄書畫雙絕,還請唐兄,幫我把這石碑上的內容,翻譯一下。另外,將這石碑下方的遺像,畫出一份。”


    “錯。”


    男子收起扇子:“小生非書畫雙絕,而是書畫酒劍色,五絕也。哈哈哈哈!”


    好嘛。


    這貨果然擅長吹牛。


    口裏雖然吹著牛,唐伯虎倒是沒有閑著,搖頭晃腦,看起碑文來。


    “咦?”


    一邊看,唐伯虎一邊皺眉:“此碑文,為何字字誅心,句句吃人呀。”


    聽他說著,楊雄好奇:“怎麽個字字誅心,句句吃人?”


    “凡見此碑文者,當以身飼碑;凡讀此碑文者,當命飼碑;凡臨摹此文者,當以魂飼碑;你看,這不字字誅心,句句吃人。”


    這麽牛?


    這看不得,讀不得,寫不得。


    果然是字字誅心,句句吃人。


    按照上麵的意思,自己看了這碑文,豈不是要以身飼碑才行?


    楊雄琢磨著,問:“敢問唐兄,碑文的大概意思是什麽?”


    “說是有一上古大妖,名為九首,橫行萬裏,禍害蒼生。有大能者,名羿,以弓射之,斷其八首,僅餘一首,無法斬盡。羿分其屍,取龍子霸下馱負之神碑,鎮壓獨首其下。然九首通幽,天長日久,改霸下之碑經,化作邪碑,重又害人。”


    原來是這樣。


    楊雄想到了自己從夜使頭顱上剝皮得來的“霸下碑經之殘卷”,這前後結合,才算明白。


    很顯然,按殘卷裏說的“霸下碑經”,就是眼前這塊石碑。


    可它,又是怎麽跟夜使,扯上關係的?


    這時候,隻見唐伯虎揮灑筆墨,眨眼間,一幅畫,便被他構繪而成,獻給楊雄。


    楊雄接過一看,倒著的。


    便轉了個方向。


    再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


    隻見這畫上的人,赫然正是那個年老的夜使!


    隻是!


    畫上的夜使,卻並非蒼老的模樣,反而顯得十分年輕,甚至比楊雄一年前見他的時候,還要年輕。


    如果說,昨日見到的夜使,約莫六十來歲,那麽一年前,楊雄見到他的時候,便相當於四十來歲,而這副畫上的夜使,則隻有三十歲前後。


    怪不得自己看著這副遺像,有些熟悉,卻又認不出來呢。


    難道說,他老這麽快的原因,就和這塊碑有關?


    就在這時候,隻見唐伯虎,忽然發出“哎呀”的一聲,麵露驚恐之色,指了指那塊碑:“此遺像怎得,變成了小生的模樣?”


    他這一說,楊雄歪著腦袋看了看。


    果然!


    原本是老夜使樣子的遺像,此時此刻,竟是變成了唐伯虎的樣子!


    “哎呀,不妙,小生的心,好痛!”


    隻見唐伯虎,捂著胸膛,麵露痛苦之色,猛地跌在地上。


    “喂,醒醒,你隻是個皮影。”楊雄提醒他。


    “哦,是了。”


    唐伯虎恍然大悟,身體一晃:“小生去了。”


    便重新化作皮影,跌落在地。


    隨後,猶如一雙無形之口,將那落地的皮影,逐漸吞噬。


    慢慢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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