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來襲,


    市區的氣溫直降到零下三十多度,為新劄幌殖民地有氣象記錄以來采集到的最低數值。


    路麵上行人稀少,環衛工人裹得像頭狗熊似的,汽車擁堵的狀況卻是絲毫沒有改善,到處都是狂按喇叭罵大街的司機。


    一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被凍斃在了公園躺椅上,被凍成冰雕的屍身上覆蓋了厚厚一層積雪,幾個傻嗬嗬的熊孩子朝著那‘雪人’投擲雪球,驚惶的家長趕忙將孩子們拉開。


    在寶塚區第一商業街,有家麥當勞連鎖餐廳,這是家剛開業不久的新店,裝潢一新,裏麵開著暖氣,櫥窗上附著著霧蒙蒙一片水汽。


    餐廳的立體聲喇叭正播放著歌星中島美雪演唱的歌曲《銀の龍の背に乗って》(騎在銀龍背上)。


    餐廳員工和客人都跟著旋律哼唱起來,在這凜冽的寒冬,一杯熱飲下肚,氣氛溫馨,一片祥和。


    ·


    “唿…唿…唿嚕!”


    不知哪裏傳來一陣唿嚕聲,餐廳的和諧環境一下子被打破了,


    正在炸薯條的服務生小妹皺起眉頭,朝著大廳掃了一眼,看到單人座位上,有個家夥臉上蓋著一份兒《新劄幌時報》唿唿大睡。


    “那家夥啥也不點,在咱們店賴著一整天了。”


    “不像話,咋還睡著了?還打唿嚕,影響其他客人用餐了。”保潔員大姐一臉嫌棄地說道:


    “要報警麽?還是找黑道來處理?”


    “沒必要。”店長笑嘻嘻地說道:“阿鬼,這事兒交給你了,給那家夥上點兒眼藥兒。”


    被稱作‘阿鬼’的,是個尖嘴猴腮,身材細瘦的收銀員:


    “沒問題,店長,看小爺我的手段。”


    收銀員將點餐係統界麵切換到多媒體播放器界麵,快速敲擊鍵盤,在搜索框輸入一串文字,很快便找到自己想要的,用鼠標點擊播放鍵。


    ·


    大歌星中島美雪的歌聲戛然而止,餐廳的喇叭開始播放一首打油詩:


    “鄉巴佬兒進城,穿身兒條絨,


    頭戴氈帽兒,腰纏麻繩兒,


    看場球賽,不知道輸贏,


    買瓶汽水兒,不知道退瓶兒,


    找不著廁所,旮旯兒也行~”


    客人們聽了忍俊不禁,都知道這是在說誰,有些笑點低的繃不住,一大口無糖可樂噴了出來。


    這首幽默詼諧的打油詩節選自漫才(相聲)段子,在新劄幌市區廣為流傳,表達了大城市居民對於鄉巴佬兒的鄙視,其實也沒什麽惡意,隻是漫才(相聲)演員的調侃罷了。


    一片笑聲中,唿嚕聲逐漸停了下來,男人掀開臉上蓋著的報紙,露出一張胡子拉碴,油膩不堪的髒臉。


    他不傻,知道這是餐廳員工在整蠱自己,卻也隻得裝傻充楞,厚著臉皮裝作聽不懂。


    他作為一個非法移民,一個偷渡客,來到新劄幌半個月了,還是沒能找到工作。


    在收容所待了幾天,錢包被小偷順走,本地的黑道盯上他,要抽幹他的血,噶他的腰子。


    他害怕極了,隻得逃離收容所,輾轉於地鐵站台、購物廣場、以及各家餐廳,蹭暖氣蹭座位,撿些垃圾和剩飯度日。


    外麵寒風唿嘯,自己又是衣衫單薄,一想到公園那個被凍成冰雕的流浪漢,他就嚇得渾身發抖。


    ·


    然而這家麥當勞快餐店的店長顯然是受夠了他,


    一個髒兮兮渾身散發臭氣的鄉巴佬兒,毫無疑問會影響顧客的用餐體驗,影響暗訪人員對餐廳的評級。


    “這麽多人笑話還不滾蛋,這小子臉皮真特麽厚!”


    眼見收銀員的辦法不管用,店長朝著保潔大媽使個眼色:


    “看您的了,順子阿姨。”


    保潔阿姨挽起袖子:


    “等著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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