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騎士長最近很鬱悶。


    弗瑞登是以自由著稱的國度,肩負著維護這份自由的職責,蘭斯騎士長也很清楚,這樣一份“自由”存在著心照不宣的底線。


    存在於境內的各種教派,一向是國王陛下的心腹大患。畢竟,有霍裏王國的前車之鑒在那裏,誰也不敢太小看那些看上去默默無聞的小型教派,一個不小心,可能就踩到自己頭上來了。


    像這一次,萊利城裏的一個偏門教派被人給襲擊了。本來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但陛下還是下令,把他和另一個官員派出來,一定要調查出點什麽東西。


    可……他能查出什麽?


    案件很簡單,一群街頭混混襲擊了這條街道,燒毀了這裏的寺院。而當他們展開調查的時候,那幫混混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為首的犯事頭目,也吊死在附近的某條街上,自殺了。


    如果含糊一點,捧著那家夥的頭,蘭斯還能把這個案子結了。可惜,陛下的性格一點也容不得含糊,尤其是和教派牽扯在一起,那事情就更嚴重了。


    ——他們不把來龍去脈搞清楚,搞點像樣的認證物證,就別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他鬱悶的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便駐紮在這幾條街道附近,天天巡邏,時不時突擊檢查一下,找找有用的線索。然而,每當他試圖詢問這裏的居民時,居民一開口,就是嘰裏呱啦一堆鬼話,完全聽不懂,搞得蘭斯更是頭大。


    這些人在弗瑞登生活這麽久,連個通用語都不會說?


    關於這個,蘭斯是肯定不信的。但是,因為教派問題都比較敏感,他用不了那些強硬手段,所以隻能任由那些土著裝聾作啞,活生生的線索在眼前,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這樣,他們卡在這裏,眼看日子一天天地過,進展卻一點也沒有。同來的官員跟他不對付,過段時間就來惡心他一下。然後他手下那些兵還不安生,前些天和當地的駐軍產生了一些摩擦,人家軍官都跑過來質問他,可他又能說些什麽?還不是低聲下氣地跟人家道歉。


    昨天夜裏起來,蘭斯發現自己頭發都掉了一大把。


    時間都過去這麽久,找到線索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小,他還能怎麽破掉這個案子?


    迴去直接向陛下請罪算了……


    放棄的念頭,也在他心中越來越鮮明。


    然而,就在今天,他手下巡邏的兵卻提前迴來,說他們抓了個人。


    抓了人?是因為找到了線索嗎?不,是因為那個人瘋瘋癲癲,出言不遜,還踢了一腳某個兵的屁股,踢得他那個兵扭到了腰。


    “……”


    你能想象蘭斯躲在房間裏,用膠水試著把頭發粘迴去,卻忽然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把一塊頭皮撕下來的時候,那種鬱悶的心情嗎?


    他想殺人。


    真的,特別殘忍的那種。


    “騎士長大人,我們……”


    蘭斯忍著熊熊的怒火,打斷了士兵的話:“腦子呢?你們以為自己是來幹什麽的?跟隔壁營的士兵打架,沒關係,我幫你們道個歉也就過去了。可現在呢?被別人一腳踢斷了腰?你們他娘的還當什麽士兵!迴家養豬算了!”


    士兵們慌了,連忙解釋:“不!騎士長大人,我們是因為……”


    可惜,蘭斯並不是聽得進解釋的狀態:“行了!還不快把人給放了!事情要是傳出去,你讓當地人把我們當什麽?當兵的仗勢欺人,結果被站出來平民英雄教訓了一頓,那些報社的人就愛這麽寫。還有,這事要是讓隔壁營的知道了,我他媽被人笑一輩子!”


    “不是的,騎士長大人……”


    “夠了,有什麽好解釋的,還不快把人放了,千萬別把事情鬧大,不然驚動了陛下,連我都得受牽連。”


    “不行啊,大人,現在米克爾大人正在審問那個人,我們沒辦法放人。”


    聞言,蘭斯愣住了。


    米克爾……


    那個陰陽怪氣老奸巨猾隨行官員?


    完了。


    那家夥本來就是國王陛下派來的隨行的監察官,一雙小眼睛,時時刻刻就盯著他呢!


    現在倒好,這幫廢物闖了禍,卻正好落到了那家夥手裏。這下子,那家夥肯定高興得屁股都翹上了天,還不趁這個機會,想盡辦法把自己整死?


    蘭斯感覺眼前有點發黑。


    可憐他出生入死兢兢業業,好不容易才混到這一步,結果騎士長當了沒幾年,這就要把位置拱手讓出去。他輸得冤啊……


    你說,他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幫手下呢?


    “騎士長大人?騎士長大人?你怎麽了?”


    在士兵們的連聲唿喚下,蘭斯漸漸迴過神來。他看著眼前嚇得一抖一抖的士兵,忽然,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滿腔的怒火消失無蹤,剩下隻有滿滿的悲哀。


    他就是罵得再多,又能有什麽用?


    也許……也許情況沒有他想得那麽糟糕,米克爾並沒有問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他得過去看看。


    “你們在這等著,等我迴來,再慢慢收拾你們!”甩下這麽一句話,蘭斯站起身,朝著門外匆匆走去。


    萊利城的市長跟他們也不太對付,不願意讓他們在市政廳辦事。因此,他們隻能就近征用了一間空房子。而這裏的地下室,也被他們改建成了審問室。


    蘭斯穿過走廊,來到地下室,推開大門,卻忽然聽到了一陣笑聲。


    頓時,他心中一涼。


    這笑聲,就是米克爾那種假模假樣,裝得跟你很熟,但實際上卻不知道在背後說了多少壞話的笑聲。


    他都在審問別人了,卻還能發出這種笑聲,這說明什麽?


    蘭斯心裏感覺越來越不妙了。


    走進地下室,眼前的場景卻讓他感覺有些吃驚。米克爾和一個年輕人相對而坐,似乎正在說些什麽,桌上還放著兩杯葡萄酒,儼然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


    這可不是審問一般會有的待遇。


    “蘭斯騎士長,你終於來了。”米克爾看見他,立刻站起身,笑著迎了過來,“我還以為你會因為自己的無能,躲在房間裏哭上一個小時再出來,沒想到這麽快就出現了。身為騎士長的勇氣,真是令人敬佩。”


    蘭斯也深吸一口氣,微笑道:“還是米克爾大人厲害,剛一聽到消息,就能從三個妓女的床上爬出來,趕到這裏。米克爾大人之快,也是我生平最佩服的東西了。”


    “過獎了,還是騎士長大人厲害。”


    “大人說笑了,還是你厲害。”


    “你厲害。”


    “不,你厲害。”


    “……”


    氣氛僵硬。


    就在蘭斯與米克爾二人無聲地對視,臉上的笑容越擠越誇張的時候,忽然,坐在另一個位置上的年輕人,似乎終於忍受不了這一切,開口,打破了這個可怕的氣氛。


    “看來,這位就是負責案件的蘭斯騎士長了吧。我叫本傑明,很榮幸可以見到你。”本傑明走過去,把快要打起來的二人拉開,站到蘭斯麵前,微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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