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慶侯府,梧桐苑。


    夜幕降臨,昏暗漸漸籠罩在梧桐苑內。


    院子中間站著鳳琴鳳茹兩位嬤嬤,以及四個宮婢。


    而梧桐苑裏的奴仆們,也沒閑著,黑壓壓站成了兩排,將兩位嬤嬤他們圍在了中間。


    有的人手裏捧著貴重的青花瓷瓶。


    有的人捧著珠釵首飾的木匣子。


    還有的人,拿著精貴的布料和一托盤白花花的銀子。


    而嬤嬤們小心翼翼的看著兩旁,整齊的奴仆和護衛,不敢出聲。


    全然沒了剛進梧桐苑時候的囂張。


    等了許久,兩個下人突然從屋裏搬出了一張紅花梨的椅子,放在了門廳中間。


    挽月也從屋裏出來,手裏拿著幾張文書。


    “這是做什麽?”


    “是啊,這天都黑了,也不放我們走?”


    “兩位嬤嬤,急什麽?”


    薑傾梧從屋裏出來,聲音冷冽,打斷了兩個嬤嬤的話。


    披著件鬥篷,從容的坐在了那張紅花梨的椅子上。


    “姑娘,我們還得迴宮複命呢?”


    鳳琴嬤嬤開口,但薑傾梧卻沒在意,朝一旁的挽月示意。


    “兩位嬤嬤,我這裏有幾張文書。”挽月開口。


    “這幾份,是鳳琴嬤嬤的侄兒,嗜賭成性,仗著嬤嬤的名諱,放火傷人的證據。”


    “這幾份,是鳳茹嬤嬤的大哥,販賣私鹽,行賄地方,所查之證。”


    說著,挽月將手裏的東西,朝兩位嬤嬤送了過去。


    兩人見狀,瞬間傻了臉,抬眼看向薑傾梧,噗通跪在了地上。


    “姑娘,這事……”


    薑傾梧聞聲一笑,自顧的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


    “這些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是請兩位嬤嬤斟酌一下,該如何向太後複命。”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直起身道,“自不用姑娘費心。”


    “我等已經想好說辭。”


    “姑娘聰慧,規矩一學便通,乖順溫婉……”


    薑傾梧聽著鳳琴的話,忽的臉色一沉,“不對,不能這麽說。”


    “你們應該說,薑姑娘行事不羈,不識大體,但還算隱忍,歸順,這一日將她折騰的毫無還手之力。”


    “已然暈了好幾次,怕是明日再爬不起來了。”


    兩個嬤嬤愣怔的看著薑傾梧,隨即連連點頭,“是,是,老奴們記住了。”


    說著,薑傾梧起身朝幾人走近了些。


    “這些東西,都是贈與嬤嬤和四位宮婢的。”


    “我手裏拿著王爺的玉牌,便是殺了你們,太後娘娘也隻是嗬斥我幾句罷了。”


    “幾位要想清楚,該如何行事。”


    四個宮婢聞聲,也隨即跪了一地。


    “奴婢等,謹遵姑娘之命。”


    薑傾梧見狀,朝挽月示意,“送嬤嬤們迴宮。”


    薑傾梧看著散盡的眾人,轉身坐在了椅子上,可剛端起茶杯,便聽到高處有人說話。


    “真是精彩。”


    清脆的喊聲,伴著低沉的笑聲,薑傾梧驟然一驚。


    抬眼望去,竟然看到了不同以往的江酒。


    手持青玉笛,身著月光白的錦袍,飛身從屋頂穩穩落下。


    薑傾梧臉色一沉,看著突然從各處湧出來的院中護衛,忙揮了揮手。


    “都下去。”


    “是,姑娘。”


    顧厭白也不在意,自顧的靠在湖邊的銀杏樹下。


    眸子裏像是泛著點點星光似得,遠遠看著薑傾梧。


    這是……江酒嗎?


    原來他不穿那身衣服是這樣的。


    那夜在山頂上,隻是恍惚一眼,看的不真切,現在倒是看的個清清楚楚了。


    “利用燕修宸的玉牌,讓他們吃喝玩樂,拖延他們,拖延了整整一日。”


    “你便利用這個時間,去調查了他們。”


    “玉牌是威逼,銀子是利誘,若是他們迴宮後出賣你,也不會損失什麽。”


    “隻有拿到他們切身利益的把柄,他們才會投鼠忌器。”


    說著,顧厭白衝著薑傾梧拍了拍手。


    “所以你拿住了他們的把柄。”


    “你讓他們無路可走,隻能聽你差遣,聽命行事。”


    薑傾梧遠遠的盯著顧厭白,起身朝其走了過去。


    “是燕修宸叫你來的?”薑傾梧也沒什麽好臉色,聲音冷淡。


    “不是,我是來看看,你有沒有收到我給你寫的信。”


    薑傾梧忽的一怔,一臉錯愕的看著顧厭白,“信是你寫的?怎麽可能呢?”


    “你不是燕修宸的人嗎?怎麽會……”


    顧厭白勾唇一笑,微微搖頭道,“我從未說過我是他的人。”


    “可是你,你昨夜去了王府,你去……”


    薑傾梧不解的看著顧厭白,話沒說完,顧厭白便輕聲打斷了她。


    “我不是說了嘛,我是去殺他的,隻是你不信罷了。”


    薑傾梧突然有些懵了,他好像確實說過,是去殺燕修宸的。


    難道說,真的是自己誤會了,他們說的一直都是真的?


    他從未承認過自己是燕修宸的人。


    燕修宸也從不承認江酒是他的人。


    想著,薑傾梧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可是你說的,他讓你監視我,跟蹤我……”


    “一場交易罷了,不能證明我是他的人。”


    顧厭白張口即來,隨便含糊了過去。


    “我跟他之間的關係很複雜的,我想要殺他,他也要殺我。”


    “但我殺不了他,他也殺不了我。”


    顧厭白說著,隨即朝薑傾梧走了過去。


    轉動手裏的青玉笛,眸子裏泛著絲絲柔情,連聲音也輕軟了些。


    “我啊,是心疼你,才給你寫的信。”


    “不想讓你跳火坑,你難道不怕他是第二個燕凜嘛。”


    說著,顧厭白朝薑傾梧又湊近了些。


    “你猜燕修宸此時此刻,守著兩個美豔的姬妾,在王府做什麽?”


    薑傾梧心裏不由的一緊,雖然忍不住的泛起酸楚和惱意。


    可她更清楚,顧厭白的弦外之音,“你想挑撥我和他的關係?”


    “可惜,你不了解我。”


    “我與燕凜相好時,便能容忍他三皇子府妾室通房一大堆。”


    “如今燕修宸乃是當朝攝政王,有兩個美妾算什麽。”


    “反倒是你……”


    說著,薑傾梧目光犀利的審視著顧厭白,一步步朝其逼近。


    “你到底是誰?你叫江酒,和燕修宸到底什麽關係?”


    “你又是什麽身份,皇室中人?江湖俠客?經商豪門還是……在朝為官?”


    顧厭白聽著一聲聲質問,也不禁有些錯愕,連連後退間,勾起一笑。


    可還沒開口,薑傾梧便又疾言逼近,“你挑撥我和燕修宸,又說要殺他。”


    “那我便隻能把你當是他仇人了。”


    “那我且問,我為何要相信一個敵人的話,去跟自己的未婚夫婿翻臉。”


    “還有,你挑撥我和他的關係,又是為了什麽呢?”


    “難道是,你鍾情於我,不想我想嫁給他。”


    “或者,是你鍾情於他,不想他娶我。”


    顧厭白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步步後退間,腳下一空,身子一蹌便跌了下去。


    幸好他反應迅速,一把抓住一旁假山上的藤蔓,猛地轉身,穩穩站定。


    “唿……你這小沒良心的,我……”


    顧厭白剛鬆了口氣,可一轉身,便迎上薑傾梧一掌。


    “噗通”一聲,這次,顧厭白毫無防備的被打入了湖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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