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洛陽之東。


    曾經的四方館廢墟之上,出現了許多身穿粗布衣裳的民工。他們搬開毀壞的房梁,撿起殘破的門框,在那裏不斷的清理著。


    這些人,自從四月初開始,便出現在了這邊,忙忙碌碌,收拾著。而旁邊的空地之上,也堆起了無數整齊擺放的磚瓦,木材,全部都是新的。看樣子是準備重建四方館了。


    日中時分,馬蹄聲響起,一輛馬車自西邊而來。車軲轆滾動著,碾著泥土地上的碎石,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馬車上的人掀開車窗簾子,看向了曾經四方館的遺址,便看見了這一幕。


    “昭哥,四方館到了。”林萍說道。


    “籲!”


    慕容幽蘭一勒韁繩,馬車被拉的停了下來,馬兒打著響鼻,搖晃著腦袋,隨後車門被掀開,一身青衣的董昭在慕容幽蘭的攙扶下,從車裏走了出來。


    董昭下車,放眼望去,當初的四方館早已不在了,如今那廢墟之上,無數民工在勞碌著,他心頭一涼,想起施瑜卓婷兩位故人,不由淚水滑落臉頰……


    “那些人在幹什麽?”林萍問道。


    “我去問問。”慕容幽蘭說著,便朝那邊走了過去。


    “我們也過去。”董昭朝林萍說著,林萍挽起他的臂膀,便往前走。


    三人走到那四方館原本的大門之前,那些民工看見三人,也轉過了頭來。


    “請問,這兒是在幹什麽?”慕容幽蘭找到一個五十多的民工問道。


    “姑娘,我們在重建四方館。”民工答道。


    “重建四方館?誰讓你們重建的?是青鋒門的人嗎?”慕容幽蘭吃了一驚。


    “不是青鋒門,而是少林寺。”那民工語出驚人。


    “少林寺?”董昭跟林萍聞言也是吃了一驚,少林一向很少參與江湖之事,怎麽會重建四方館呢?


    “是啊,青鋒門的伊女俠,董大俠,都是這天下的大英雄,他們為國為民!別說少林寺了,就是我們這些鬥升小民都知道他們的事跡。當然了,我們沒錢重建青鋒門,但是少林寺有錢呢。”老民工感慨道。


    “你們知道他們的事跡?怎麽知道的?”慕容幽蘭挑眉一問。


    “這陣子,那正一門的弟子不是到處給關西軍的家人們送書信嗎?這十裏八鄉都傳開了啊!”老民工迴答道。


    “哦……”慕容幽蘭明白了,原來是董昭做過的這件事起了作用啊……


    董昭走上前,朝老民工一拱手:“老伯,您可知施莊主跟施夫人的墓在何處?”


    “閣下是?”老民工看著董昭,有些訝異問道。


    “在下正是董昭。”


    老民工頓時瞪大了眼,打量起董昭來,嘴裏念道:“這身材,這麵相,一雙桃花眼……果然是董大俠!小民見過董大俠!”


    老民工當即躬身拱手,董昭連忙上前將其扶起,而其他勞碌的民工見到董昭自報家門,也紛紛走了過來,他們也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董大俠……


    三人跟這群熱情的民工們打過招唿之後,又迴到了正題上。


    “施莊主跟施夫人,就埋葬在四方館的後麵,董大俠請跟我們來!”民工們熱絡的引著董昭三人,朝著施瑜卓婷的墓而去。


    施瑜卓婷是合葬的墓,墓很大。修墓的磚石用的都是洛陽一帶最好的青磚,青磚不僅蓋完了整座墓,甚至連墓前兩丈範圍也都被青磚鋪的整整齊齊。除此之外,墓前還雕刻了兩尊石像,看上去極其莊嚴,這些都是高如山的手筆。


    董昭走到墓碑之前,雙腿一屈,跪了下來,一股悲傷瞬間湧上心頭……


    當初他第一次出江湖,跟白梨正是在四方館落的腳。施瑜卓婷對他如同親兄弟一般,不僅對他關懷備至,還跟他講了許多江湖上的密辛,更是對他諄諄教誨,讓他記憶極深……


    這對夫婦,對他恩重如山,可他還來不及報答他們,他們便遭此厄難,永離人世……


    指尖輕觸摸著墓碑上施瑜與卓婷的名字,董昭不由潸然淚下,心頭一塞,忽然張口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噗……”


    “昭哥!”


    “昭哥!”


    林萍與慕容幽蘭慌忙攙扶起董昭,再看董昭時,他已臉色煞白,嘴角血還在流……


    “董大俠,你要撐住啊!”


    “董大俠,你要節哀啊!”


    民工們見董昭悲痛吐血,也圍了過來。這時,忽然一個小和尚撥開人群,走到董昭三人麵前,遞出一顆丹藥,開口道:“董施主,服下它吧!”


    董昭虛弱抬頭,看著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小沙彌,頓時一怔:“清風?”


    清風是西山寺的小沙彌,度然手下的,董昭自然是認識的,隻是不知清風小和尚為何出現在此?


    “董施主,快吃下吧,這是我家師傅煉製的安神丹。”


    董昭接過那丹藥,仰頭服下,擦了一把血漬,問道:“你怎麽會在此?度然大師迴少林了嗎?”


    清風道:“師傅他還在西山寺,隻是我們四十幾個師兄弟出來了。”


    林萍問道:“你們是怎麽出來的?”


    清風道:“是瑞王殿下,將我們帶在他的車隊裏邊,喬裝成車夫,我們先是送糧食去了北境之後,選擇了南下。因為師傅曾說我們是少林的分支,最好去一趟少林。”


    “原來如此……那你們在這兒是?”慕容幽蘭又問了起來。


    “我們到了少林之後,明方大師說要幫青鋒門重建四方館,因為我們師兄弟們跟青鋒門關係深厚,所以讓我們來幫忙操持。”清風迴答道。


    “是這樣啊……”董昭明白了,敢情這正一的人到處給軍士們送家書,重新拉迴了名門正派的麵子,這少林便坐不住了,於是想出了這麽一出,重建四方館呢。


    不過也好,這也不是壞事,爭著做好事,這才是名門正派該做的,哪怕是為了麵子又何妨呢?


    “請替我們多謝明方明正兩位大師,我們還有要事,恐不能去少林寺道謝了。”慕容幽蘭答道。


    清風點了點頭:“好,我一定傳達。”


    祭奠完施瑜夫婦之後,董昭三人再度駕起馬車,渡過黃河,直奔山西而去……


    那兒,還有更重要的人在等著他。


    四月十七,京城,禦書房內。


    謝天第一天去執掌北境大軍,不到半個時辰就被伊寧打迴來的消息,終究是讓皇帝知道了。不僅如此,這幾個太監還將伊寧的話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更讓皇帝惶恐不已……


    禦案前,那五個被放迴來的太監齊刷刷跪成一排,一個個低頭耷耳,等候著發落。


    皇帝得聞這個消息時,差點從龍椅上跌了下來……好不容易緩過來之後,他滿麵驚恐,摁在龍案上的手都在發抖,這個伊寧,已經到了這麽變態的地步了嗎?難道她真的要造反?


    他望著龍案上那塊謝天的玉佩,唿吸急促不已,這可是他賜給謝天的東西,既然這東西都被伊寧拿到了,又送到了他手裏,那麽謝天的下場可想而知……


    樞機院院長,偽絕世境高手謝天,居然也打不過那個女人?


    旁邊的齊宣雖然吃驚,但吃驚過後差點笑了出來……謝天居然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這個囂張的死太監早就該挨打了,哈哈哈哈,雖然我齊宣也是個太監,但太監與太監之間,也是有差別的,哈哈哈哈……


    那個女人到底是強啊,不愧是江湖第一高手……


    “齊宣,怎麽辦?”皇帝轉頭看向了齊宣。


    齊宣繃著臉道:“聖上,此乃國事,奴才不敢置喙……”


    “朕讓你說你就說!”皇帝怒吼了起來,聲音都在發顫。


    齊宣清了清嗓子道:“聖上,伊寧是天下公認的大英雄,她一向吃軟不吃硬。謝院長早就想跟她一較高下,去了北境大軍之中,定然是要立威,但是觸了伊寧的逆鱗,遭了這頓打……”


    “朕讓你說對策!”皇帝不想聽這些囉裏吧嗦的東西。


    “聖上,依老奴之見,不如召群臣來商議……老奴不懂國事……”齊宣打起了太極來。


    “速速召高詢等人來!”皇帝立馬喊道,眼下的他,已經徹底慌了……


    這伊寧跟北境那十餘萬大軍關係緊密無比,倘若她一發癲……不,一聲令下,率領這十幾萬人攻打京師,那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女人文武雙全,論打仗,在這世間幾無敵手,京師的兵馬如何敵得了北境那十餘萬精銳?


    “是,聖上。”齊宣答應了一聲,可旋即問道,“那謝院長這幾個人怎麽處置?”


    皇帝看著這五個太監,心中一發狠:“給我推出去斬了!”


    “是。”


    齊宣輕輕一抬手,門外便衝進來十個精銳甲士,那十個甲士一把抓起五個太監,就往外邊拖!


    “聖上饒命啊!饒命啊!”


    “聖上饒命啊,謝院長輸了不關我們的事啊……”


    皇帝哪裏聽得進這幾人的話,現在他急需找人撒氣,於是這五個太監變成了倒黴鬼!


    齊宣暗笑不止,當初皇帝派謝天去鎮壓北鎮大軍那些將領,他早就料到伊寧定然會跟謝天有一戰,沒想到,謝天居然敗的如此之慘……


    “謝天人呢?”皇帝問齊宣道。


    齊宣一愣,他怎麽知道?但皇帝的話還是要迴答的,他低頭道:“聖上,謝院長必然身受重傷,恐怕還躲在某處療傷呢,沒那麽快迴來……”


    皇帝臉色一沉,伸手抓起謝天那塊玉佩,狠狠一擰,然後朝地上一摔!


    “哐當!”


    那塊玉佩瞬間被砸成了八瓣,散落一地……


    “謝天,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老閹狗!朕真是瞎了眼,怎麽看上了這種廢物!讓你為朕分憂,你一直都在給朕添堵……”皇帝氣的破口大罵起來,生平說過最惡毒的話都罵了出來,口水噴的一張龍案都是,他一張臉漲的通紅,甚至耳根都紅了……


    皇帝著實氣的不輕,這個謝天,剛出來就滅了清源教,結果失去了清源教這個緩衝,西域的烏托汗直接大軍壓境;接著,他又將江湖上的那些高手引進樞機院,結果董昭差點將樞機院給掀了;後來迴部使團進京,他跟班珠論招,又是慘敗,折了皇帝的臉麵,皇帝差點都想讓胡長眉出馬了;再後來,就是在宮中指使呂德勾結田然去暗害董昭,結果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差點讓皇帝的醜女兒暴露在眾人麵前……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用來形容謝天再合適不過了。


    下午時分,群臣鹹聚禦書房,恭恭敬敬跪在了皇帝麵前,等候皇帝開口。


    “平身吧……”皇帝勉強沉住氣抬了抬手。


    群臣起身之後,皇帝一眼掃過去,緩緩道:“諸位愛卿,這樁事你們都知道了吧?”


    群臣齊聲答道:“迴聖上,臣等皆已知曉。”


    這樁事當然已經被擺在了明麵上,雖然皇帝很不想跟這群臣子說,但現在他必須要個人來拿主意。


    “那都說說吧,怎麽辦?北鎮大軍怎麽辦?”皇帝問道。


    群臣聞言,一時皆麵露難色,有的麵麵相覷,有的低頭不語,有的噤若寒蟬,就是沒一個開口的。


    “說啊!朕讓你們說!”皇帝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冒了起來。


    章諮想了想,率先開口道:“聖上,當務之急,還得先找出謝院長的下落……”


    “我謝他媽個頭!”皇帝聽得謝天的名字,勃然大怒,一把抓起龍案上的硯台,就要砸人,嚇得章諮連連後退,麵如土色……


    皇帝抓著硯台,終究是沒有砸下去,他長出了一口氣之後,又緩緩的將硯台放了下來。


    皇帝怒極,喘著粗氣,底下的官員見狀,更不敢開口了。


    皇帝一眼掃過去,先是看著黃懷良,手一指:“黃懷良,你說!”


    黃懷良緊張的抿了抿嘴唇:“聖上,不如重新任命一位北鎮元帥……”


    “任命誰?”皇帝一瞪眼。


    黃懷良想了許久,想出一個名字來:“章諮……”


    章諮頓時就反駁了起來:“黃懷良,要去你去當!”


    “章諮不行,換一個!”皇帝冷冷道。


    章諮鬆了口氣,總算是逃過了一劫。


    黃懷良既然已經開了這個口,皇帝自然是不會放過他的,於是他又舔了舔嘴唇,躊躇開口:“李莨……”


    “李莨?”皇帝發出了疑問,李莨就是李麻子的爹,如今的山西總督。


    “不行!李莨是山西總督,如何還能接任北鎮元帥?”賀勉說道。


    皇帝猶豫了起來,山西總督兼北鎮元帥,這不是另一個蘇博麽?這能行嗎?他搖搖頭,還是不行,李莨沒有蘇博那麽強的能力,鎮不住……


    皇帝眼光再度一掃,看見了站在人群後邊的高詢……


    高詢本是一品高官,按理說是該站在最前頭的,但是禦書房不是金鑾殿,可以不分品階排位子,不知為何,他就站在了最後麵去了。


    “高愛卿!你為何站在最後,快上前來!”皇帝看見高詢,如同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這可一定要抓住。


    高詢趨步上前,開口道:“聖上。”


    皇帝一臉期盼,可是高詢就說了兩個字,就沒動嘴了,這讓他有些失望……


    “高愛卿,你說,朕該怎麽辦?這伊寧先是殺了朕派去的監軍,又把謝天給打了,她到底想幹什麽?”皇帝急切的問道。


    高詢抬起頭,看著皇帝:“聖上,您還願意相信臣嗎?”


    高詢沒來由的說了這麽一句話,讓皇帝有些摸不著頭腦:“高愛卿,你這是何話?你是朕的臂膀,朕如何能不相信你?”


    “聖上,伊寧也是叫臣一聲伯伯的人……她與臣的侄兒舒平,自幼相交,情誼深厚……”


    “這些朕都知道!高愛卿,你盡管說,朕不論罪!朕發誓,絕不論罪!”皇帝什麽都明白,大聲說著,直接打斷了高詢的話。


    高詢沉下眉頭,然後說道:“聖上,伊寧是個講道理的,她不是尋常江湖莽夫。她不會視人命如草芥,也不會輕易大動幹戈,她需要的,是聖上的一個態度。”


    “態度?”皇帝反應過來了,他並不笨,隻是被謝天辦的這破事給氣糊塗了。


    “聖上,北鎮大軍,乃是我朝最精銳的邊軍,皆是虎狼之師。他們今年對戰莫古人也好,韃靼人也罷,從上邊的主帥,到下邊的士卒,多有功勳,但是聖上從未下詔給他們獎賞……”高詢說道。


    皇帝短暫的沉默了下來,這件事他確實沒做。別說獎賞了,他能正常發軍餉都不錯了,甚至連打仗的錢糧,都是王烈他們自己湊的。今年春天的仗能打贏,還多虧了蘇博在北境經營留下的家底……


    “這……高愛卿,如今朝中貧苦,這你是知道的……”皇帝聲音變得低沉了起來,這事確實是他不厚道,但朝中確實沒有餘錢。


    “可是聖上,您下詔讓王烈一個月之內剿滅昝敏,這可就太為難人了!”高詢終於是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朕……”皇帝神色一滯,高詢當著這麽多官員的麵這麽說,他有些掛不住麵子,而且這道詔書還是他繞開百官發給王烈的,高詢當然不滿了。


    “如果聖上想解決此事,想讓伊寧與北鎮大軍平息怒火,那麽就需要安撫!”高詢說到了點子上。


    “安撫?”皇帝定了定神,安撫的意思,不就是讓自己跟那個女人服軟嗎?


    跟伊寧服軟?她罵了他兩次了,兩次都罵的他狗血淋頭,這一次還殺了他的人,打了他的臉,他還要跟她服軟?


    皇帝心中一萬個不願意!


    當初伊寧將劍架在他脖子上,他信誓旦旦說要當個好皇帝,要為天下計!那時候的他還想著整肅朝綱,中興國家,開疆拓土,萬國來朝呢……


    可是十幾年過去,現在的朝廷捉襟見肘不說,連年戰亂,內憂外患一波接一波,直接將原本還算過得下去的朝廷打成了漏風的篩子……


    當初的誓言與如今的國情,越去越遠,而她對他再也沒有了任何一絲的期待,甚至反目成仇!


    皇帝冷靜了下來,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當初那個雄心勃勃的他哪去了?自己如何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當初隻是想讓她看看自己的能力,自己的本事,讓她看看自己是如何讓王朝中興的……但是之後,他麵對外敵,捉襟見肘,卻發現這個女人文武雙全,率領大軍將敵寇打的落花流水,他起了愛才之心……但是不曾想,她對他卻生出了反感,她覺得他這也不對,那也不對,根本就對不起當初的誓言……他想改,可是改不了,他遇到困難,自然而然就會想起她,想通過她最親近的那些人,去綁住她,讓她幫忙……


    於是乎,皇帝與伊寧,最終走到了這一步。


    她現在無比厭惡他,他也對她生出了深深的忌憚……


    服軟嗎?他真的要跟她服軟嗎?可是若不服軟呢?


    皇帝問了出來:“高愛卿,一定要安撫嗎?若是不安撫呢?”


    高詢臉色一沉,當即道:“聖上,若您與伊寧各率十萬人馬,打起來,聖上您自認有幾分勝算?”


    高詢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震驚了,難不成這個女人真的要反不成?皇帝聞言,如一道驚雷劈在頭頂,心都在打顫……開什麽玩笑,他跟那個女人打仗?還勝算有幾分?半分都沒有好吧……天底下誰不知道那個女人文韜武略,天下無敵,若她有十萬兵馬在手,隻怕誰都要俯首稱臣吧……


    “高大人,不要危言聳聽!”黃懷良說道。


    “危言聳聽?嗬嗬,聖上,不妨讓黃大人前去山西,讓他擔任北鎮元帥吧。”高詢帶著冷笑道。


    “我……”黃懷良瞬間就老實了。


    “高愛卿……事情還不到這個地步對不對,你一定有法子對不對?”皇帝徹底慌了,緊緊抓著高詢這根救命稻草。


    “聖上,臣已經說了,需要安撫,而且需要誠意安撫。”


    “如何安撫?高愛卿你盡管說!”皇帝神色慌張,已經都不想遮掩了。


    “聖上,臣之對策有三。其一,王烈為國而死,英勇犧牲,功勳卓著,自當封侯!”高詢說出了第一個對策。


    “封侯?”皇帝挑了挑眉,這個條件他不是不能接受……


    “其二,北鎮大軍之中,有功的將士皆一一封賞,按軍規提拔,陣亡者更要撫恤!這需要朝廷出錢!”高詢說出了第二個條件來。


    皇帝皺眉,又出錢,他這陣子好不容易攢了一點錢,難道就要送給這些兵了嗎?還提拔封賞……這……


    “行!這兩條,朕準了,那第三條呢?”皇帝沉聲答應了下來。


    高詢頓了頓:“其三,便是這北鎮大軍的主帥一職了。”


    “誰去當北鎮元帥?”皇帝立馬問道。


    高詢抬頭,迎上皇帝的目光:“伊寧。”


    “什麽?”皇帝差點從龍椅上跌下去,這個條件讓他始料未及,這如何使得?別說本朝了,自古以來也沒有幾個女的能當元帥的啊!


    “高大人!你這是胳膊肘往外拐!你把好處都給那伊寧,那她氣焰不更旺盛了嗎?”黃懷良又跳了出來。


    “黃大人如果有本事打贏伊寧,不妨直接去,本官可以出城百裏相送,順便你的棺材錢都可以出。”高詢毫不客氣奚落道。


    “你……”


    皇帝迴過神來,看著高詢:“高愛卿,朕真的隻能這麽做嗎?”


    高詢道:“別無他法……而且這些詔書,通通都要詔告天下!”


    皇帝心中一震,這還要詔告天下?那不是告訴天下人,他怕了伊寧嗎?他服軟了嗎?可是不這麽做,不這麽安撫,萬一伊寧真的發癲,率北鎮大軍殺進京師,他的龍椅豈不是都不保?


    “聖上……以臣對伊寧的了解,她不是一個輕易動幹戈之人,聖上一旦封賞,詔告天下,那麽她動兵便是叛逆之舉,她也不會頂著天下煌煌眾口做這等事的。”高詢又補充道。


    皇帝這一次沒有說考慮之事,事情已經迫在眉睫了,需要他拿出態度來……人在做天在看,上一次繞開這些大臣給王烈下詔書已經引起百官不滿了,如果這一次他還一意孤行,那麽大局恐怕就真的壞了……


    那個女人,這一次是狠狠的將了他一軍!


    皇帝思慮再三,低聲開口道:“就按高愛卿說的辦吧……”皇帝說著就站了起來,準備起身走人。


    高詢趁機道:“聖上,若要封賞將士,撫恤死者,起碼需要一百八十萬兩銀子,兩萬匹絲綢。”


    皇帝聽著這個龐大的數字,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臉上肌肉頓時抽了兩下,一咬牙:“給!給足她!朕一分不少的都給她!”


    “聖上英明!”高詢高聲道。


    “聖上英明!”群臣也附和道。


    皇帝聽著這四個字,心涼如冰,還英明……真的英明就不會麵臨今天這窘迫之境了……這四個字更像是嘲諷他一般……嘲諷著他的失敗……


    是的,麵對這個囂張的女人,皇帝也嚐到了失敗的滋味……


    翌日,詔書便下達了。


    王烈,被追封為武威侯,王家更是得到了絲綢一百匹,賞銀五千兩……


    伊寧被封為北鎮元帥,賞賜給她的東西,除了跟王烈一樣數目的絲綢與賞銀之外,還有她曾經在京城穿過的那套鎧甲,以及用過的那支方天畫戟……


    北鎮大軍裏邊,論功行賞,一應將佐,校尉,甚至士卒,都有封賞……


    四月十八,三道詔書下達後,很快便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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