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吹起,蘆葦搖蕩,湖水如鏡,波光粼粼。


    九月十六,太湖之畔,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站在堤上,一個白發蒼蒼,麵容慈祥,卻不怒自威。一個顴高須長,眼窩深陷,眉頭緊鎖。


    這兩人,分別是蘇博與高詢。


    “老高啊,聖上讓我勸你迴去呢?你怎麽想的?”


    “有什麽好勸的,老蘇你不用費心了。”


    “真不迴朝廷嗎?”


    “為何要迴?我是那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蘇博看著一臉傲氣的高詢,淡淡笑了笑:“你可知今日我非要拉你出來到這太湖之畔,是為何?”


    “為何?”


    “吃魚啊。”蘇博笑了笑。


    “吃魚?”高詢不解。


    “對,有個很善良的小姑娘邀請我去她家做客呢,這不,前邊那個莊子就是她家。”蘇博指了指前邊綠樹後的江家莊。


    “她家?那不是江家莊嗎?蘇州第一美人江月溪?老蘇,你居然好這口?”高詢臉板了起來。


    蘇博收了笑容:“胡說八道,她是董昭的人,老夫再怎麽樣也不會打小輩的主意!”


    “哈哈哈哈……”高詢難得笑了出來。


    “走吧,去做一迴客吧!”


    “走!”


    蘇博的侍衛敲響了江家的大門,門開了後,小蓮看著一身便裝的侍衛,大驚失色:“你是誰?”


    蘇博跟高詢上前,蘇博帶著笑意道:“請問江丫頭在嗎?老夫是蘇博,前陣子江丫頭讓我來做客的。”


    小蓮聽說是蘇博,當即眉開眼笑:“原來是蘇元帥,快請進吧,小姐說過您呢,她現在正在後院練功呢。”


    小蓮將蘇博高詢迎進門,便一路小跑去喊江月溪。


    “小姐,小姐,蘇元帥來了!”


    正在後院練功的江月溪聞得聲音,當即停了下來,拿起毛巾擦了把汗水,看著一路跑到麵前的小蓮:“你說誰?蘇元帥?”


    “對啊,他身邊那個好像是蘇州的高二老爺呢,兩個人一起來的!”


    “他們怎麽來蘇州了?走!”


    江月溪撇下毛巾,立馬就動身去前廳迎接了。


    見到來人果然是蘇博跟高詢,穿著一身勁裝的江月溪抱拳行禮:“月溪見過蘇伯伯,高伯伯!”


    “高伯伯?”高詢對這個稱唿有些驚訝。


    江月溪盈盈一笑:“當然是伯伯了,快請上坐!”然後迴顧小蓮,“小蓮,好生招待,待我去換身衣裳。”


    “嗯。”


    蘇博跟高詢在這廳內坐了下來,而後小蓮帶著小廝們端茶上點心,招待起這兩位老人來。


    高詢坐了下來,笑了一聲,對蘇博道:“這位月溪姑娘,可是蘇州的一顆明珠,她及笄之時,蘇州不知多少公子俊傑前來提親,但都被她家那老尼姑擋迴去了。想當初,我家那個木訥的孩子,也喜歡她喜歡的緊呢。”


    蘇博笑道:“老高,你家的不行啊,你看,還是董昭這孩子厲害,同時入了她師傅跟她的眼。”


    “有你這麽損人的嗎?說的好像你家蘇驊很厲害一樣,他不一樣沒追到心心念念的伊寧!”高詢急了。


    “嗬,阿寧啊,可不是驊兒能配得上的,這點老夫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蘇博早就看開了。


    “哎,其實當初,我是想讓舒平這孩子娶伊寧的,可那天殺的陸白不同意!”高詢想起了往事來。


    “舒平不錯,可惜武功不行。”


    “那陸白不也是文弱書生嗎?怎麽就能娶到沈落英這個天下第一高手呢?”


    提起陸白這個門生,蘇博捋須昂頭:“文軒(陸白的字)他除了武功不行,哪樣不行?論才思文采,論策術韜略,論情深義重,論憂國憂民,他哪樣不是第一?”


    高詢也學著蘇博捋須,點了點頭:“文軒真是可惜了……你說他倆如今在哪呢?”


    高詢提起這個事,蘇博臉色就沉了下來:“或許還活著,或許……”


    “二位伯伯,你們聊的好開心啊!”換了衣服的江月溪出來道。


    “江丫頭,你說讓蘇伯伯來做客,來吃銀魚,蘇伯伯就來了,蘇伯伯是個好吃鬼,你不會嫌棄吧?”蘇博打趣道。


    江月溪淺淺一笑:“月溪歡迎都來不及,如何會嫌棄?”


    蘇博指了指高詢:“這個人比我還好吃,是蘇州有名的好吃鬼。”


    高詢當即笑罵了一句:“少揭我短,你這個老東西。”


    江月溪笑著坐了下來,問道:“蘇伯伯,您身體怎麽樣了?可不要過度操勞啊。”


    蘇博擺了擺手:“操勞個屁,你看伯伯我這不是遊山玩水來了麽,等下午,江丫頭你帶我們遊下太湖如何?”


    “好啊。”江月溪滿口答應了下來。


    三人暢快的談了起來,在南岩的時候,蘇博沒跟江月溪說過幾次話,那時候人也太多了。可如今蘇博一觀這姑娘的談吐,心中驚訝不已,這可真是個溫柔善良,知書達理的好姑娘。更何況這個姑娘還有一身的武功,比起世間大多數女子來,她尤為優秀。


    “江丫頭,董昭什麽時候來娶你啊?伯伯又想喝喜酒了。”


    說到這裏,江月溪低下頭來,尷尬的笑了笑,沒有迴答。


    “無妨,這小子若是敢不娶你,老夫把他拉出去打軍棍!”


    “蘇伯伯,昭哥還有很多事要忙的,緩上些日子也不礙事的,月溪等得起。”江月溪細聲道。


    “哎,真是個好丫頭啊……”


    隨著三人聊天,悶悶不樂了好幾天的江月溪也開懷了不少。蘇博來此之前,先去的蘇州高府,從高舒平口中得知江月溪的近況後才趕來的。


    這個姑娘,雙親不在,師傅又是個性格狠戾,心胸狹隘之人,她迴來的日子未必好過。她不像慕容幽蘭,身後有個巨大的清源教。也不像葉眠棉,身後有著一個無比關愛她的父親。她隻有一個師傅,論起師傅,林萍的師傅要比她的師傅好上百倍。所以這個姑娘看似不愁吃穿,可是內心卻是最需要關心的。


    午宴很快擺起,一大盤鮮美的銀魚擺上了餐桌,蘇博終於嚐到了這銀魚的滋味。


    “有生之年還能嚐一迴這等美食,上天待我蘇博不薄啊……”蘇博放下筷子說道。


    “蘇伯伯,您以後可以常來。”江月溪又給他夾了一筷子,然後又給高詢也夾了一筷子。


    蘇博笑了笑,卻轉移起話題道:“我聽說,程歡教你武功了是嗎?”


    “是,程大叔教了我一門武功。”江月溪頷首。


    “好,那就努力練下去,不要辜負他,他是個了不起的人。”蘇博歎息道。


    “嗯,月溪會的。”提起程歡,江月溪頗有些想念,這位大叔以後還能見到嗎?


    “對了,你那個師傅?”蘇博想了想還是問起了赫連飄。


    “師傅她迴到了湖心島,但是把自己關在了禪房內,每日都要念上百八十遍經文,誰也不搭理。”江月溪悠悠道,說起赫連飄,她眼中多了一絲怨氣。


    “你沒有隨她的性子,這很好,你師傅是個偏執的人,除了她自己,沒人能救她……”


    江月溪聞言沉默了下來,默默吃起了菜,半晌後,忽然抬頭:“蘇伯伯,昭哥跟寧姐真的能找到郭大俠嗎?”


    蘇博早知道她會問起,歎息了一聲道:“這是阿寧的心結,她一定會找到的,但,迴來的是人還是遺物就不知道了……”


    “遺物……”江月溪品味著這兩個字,心中五味雜陳。


    赫連飄今天沒有跟上次一般出來搗亂,下午遊湖的時候,她也沒出現。


    一艘小船,兩個船夫,三個閑人,在湖中靜靜遊蕩著。


    “老高啊,你說這太湖好嗎?”


    “那當然了,這可是我家鄉,如何不好?”


    蘇博笑了笑,可是臉色轉而嚴肅了起來:“老高,你說,我們這麽吃著魚,遊著湖,真的好嗎?”


    “有何不好呢?”高詢反問道。


    蘇博神情更加嚴肅起來:“我們遊湖行舟,卻吃著湖下的魚,你說像不像朝廷淩駕於蒼生之上,卻壓榨著底下黎民的樣子呢?”


    高詢被蘇博這句話問呆了,坐在船尾的江月溪也呆住了,好犀利的比喻!


    “老蘇你何出此言?”高詢問道。


    “你看這湖水,如鏡子一般平靜,可一旦起風,便會泛起波浪,若是那風浪極大,你說這船還能行麽?”蘇博轉頭看向了高詢。


    高詢冷眼看著蘇博,沒有答話。


    江月溪淡淡開口:“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自古便有這說法。”


    “不錯,高老頭,你明白我要說什麽嗎?”蘇博盯著高詢道。


    “你……你想讓我迴朝廷,去給皇上繼續當官?”高詢反應過來了。


    “你若不去,我死之後,這幫小輩誰來庇護?你想讓他們成為皇帝盤中的魚嗎?”


    “後人自有後人福——”


    “放屁!”蘇博打斷了高詢,指著高詢的鼻子,“高詢!你仗著自己有點才華就高傲無比,可你這臭脾氣,驢性子,讓你看不清眼前之勢!老夫告訴你,你若不迴去穩定朝局,屆時那幫奸黨掌權,必然先拿舒平他們這幫小輩開刀!然後就是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到那時候,你還能在這裏吃魚遊船?隻怕他們會把你扔進湖裏喂魚!”蘇博一口氣罵完,氣喘籲籲。


    “那個皇帝不聽諫言,我為什麽要迴去,迴去有什麽用?”高詢脖子一挺,迴懟了起來。


    “他寫密信給我讓我勸你迴去,這意味著什麽你知道嗎?”蘇博吼了出來。


    “意味著我就要迴去給他擦屁股?”


    “我擦你個頭!”


    蘇博氣的一腳踹出,直接將整個高詢踹進了湖裏去了!


    “噗通!”高詢狼狽入水,從湖中掙紮出來,怒視蘇博。


    江月溪驚呆了,這兩個老人居然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而且一向慈祥的蘇博居然動粗了?她慌忙起身,就要去將高詢拉上船。


    “江丫頭,別拉他,讓他試試落水的滋味!”蘇博手一攔,怒氣騰騰。


    落水的高詢一邊喝水一邊喊:“蘇博,你這個匹夫,你居然踹老夫入水!你簡直有辱斯文……”


    “老夫是元帥,踹你是看得起你!”


    “你你……我……我……”


    不會劃水的高詢很快就被嗆到了,江月溪連忙一掠過去,拉住高詢的手,一把提起,手一揮,將高詢送到船上,然後腳尖在水上一點,如蜻蜓點水般,一迴首,一跨步,穩穩跳到了船上,渾身一滴水都沒沾。


    蘇博看向一身濕透的高詢,嚴肅道:“姓高的,老夫的意思你也該明白了吧?”


    “你……老夫如何不懂?可你他媽的踹我是什麽意思?”


    “不踹這一腳,你不清醒!”


    “蘇老匹夫,你給我等著!”高詢抹了一把湖水,重重哼了一聲。


    “江丫頭,讓你看笑話了……”蘇博看向江月溪,笑了笑。


    江月溪也抿唇笑了笑,沒有作聲。


    蘇博再次看向高詢:“怎麽樣,下定決心沒?”


    “好!我迴朝廷就是了!等你死了,老夫給你上頭香!然後把你墓碑扔水裏去!”高詢大聲吼道。


    “你扔海裏去都行!”蘇博一臉無所謂道。


    可是江月溪卻皺眉:“蘇伯伯,高伯伯什麽意思?”


    “沒什麽,江丫頭,你家不錯,蘇伯伯以後若是致仕了,必定再來一次。”蘇博再次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來。


    可江月溪已經高興不起來了,她已經猜到了,蘇博可能是最後一次來了……


    三人沉默了下來,秋風開始吹起,兩鬢斑白的蘇博望向了湖麵,淡淡道:“漲潮了。”


    漲潮了……江月溪品味著這三個字,心中五味雜陳……


    傍晚,江月溪送走蘇博高詢後,登上了湖心島,走入了清心庵,見到了正在敲木魚念經的赫連飄。


    “師傅,有件事忘了跟你說了。”


    赫連飄不為所動,依舊敲著木魚念著經。


    “昭哥跟寧姐他們得知了郭大俠的去向,已經出海去尋了。”


    赫連飄敲木魚的動作緩了緩,但還是沒開口。


    “如果……”江月溪頓了頓,赫連飄的木魚也頓了頓,“如果他們找到的是郭大俠的遺物,師傅,你以後還會守在這裏嗎?”


    “啪!”


    木魚杵斷了……


    赫連飄起身,轉過頭,看著江月溪,眉一挑,眼一瞪:“胡說八道!峰哥是不可能死的!不可能的!你少在這裏咒他!你給我滾!”


    江月溪搖了搖頭,並沒有跟以前那般流眼淚,反而靜靜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了。


    赫連飄又坐了下來,換了一根木魚柄,不斷的敲著,邊敲邊念道:“峰哥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這個偏執的女人,已經無可救藥了……


    南海,那個荒島上。


    也是九月十六,董昭等人已經被困四五天了。


    “這玩意生吃?”董昭用手提起一隻小魷魚,看著那仍然在動的觸手,不由露出了為難之色。


    “有你吃就不錯了,你還想怎麽樣?”黎輝大口嚼著生魷魚,那蠕動的觸須還在他嘴角動著呢。


    “為什麽不烤著吃呢?”


    “烤著吃?你是不是傻?這島上不是風就是雨,我們根本沒有幹柴了!就連木炭都沒曬幹呢,僅存的要留著晚上守夜用!哪來的火給你烤魚啊?”黎輝沒好氣罵道。


    董昭將魷魚往黎輝手裏一塞:“我還是去吸椰子吧……”


    還好島上有椰子,不然董昭都不知道日子該怎麽過。


    當他拿著兩個削了蓋的椰子,走到伊寧麵前時,伊寧正在拿著劍劈木板呢。董昭將一個椰子遞了過去,伊寧停下來,放下劍,接過椰子就喝了起來。


    “師姐,船應該修的差不多了吧?”董昭問道。


    伊寧喝著椰子汁,沒有迴答他,一口氣喝完之後,將椰子往他懷裏一塞,繼續劈起木板來。


    “師姐,你歇會吧,你都幹一天了!”董昭將另一個椰子遞了過去。


    伊寧猶豫了一下,沒有接椰子,說了兩個字:“你吃。”


    “我就是給你吃的,你吃吧,你歇會,我來。”董昭衝她笑了笑。


    伊寧又猶豫了一下,接過另一個椰子,將劍遞給董昭,讓董昭劈,而董昭的刀已經借給村民了。


    董昭接過那沉甸甸的秋霜劍,一劍劈下,將腳下一根兩丈多長的椰子樹一分為二劈成了兩瓣。


    “這……這怎麽空心了呢?”董昭望著被劈開的空心椰子樹,吃驚不已。


    伊寧坐在旁邊,喝著椰汁,沒有說話,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董昭揮劍連劈了七八根,隻有兩根不是空心的,這讓他有些鬱悶起來。這時,林墨走過來,看著劈木頭的董昭,叉起了腰來。


    “行不行啊你?砍過樹沒有?”林墨臉上帶著笑意。


    “林叔,像我這種高手,砍樹跟割草一樣的,這有何難?”董昭吹起了牛。


    “那好,現在補船艙還差七塊木板,木板要三塊三尺五寸長的,一塊四尺六寸長,又要兩塊一尺寬的,兩尺長的,最後要一塊一丈三長的長板,你給我劈出來!”林墨依舊叉著腰,看著董昭。


    “好嘞,你看好了!”


    董昭拿起劍就開始劈,對著地上那兩根被劈開的椰樹就是一頓削,看似雜亂無章,可劍劍利落無比,不到一刻鍾,還真讓他將七塊木板給弄了出來!


    林墨比了比尺寸,居然沒差多少,不由驚訝的看了看董昭。


    “怎麽樣,林叔?”董昭一手撐著劍,一手叉腰道。


    “嗯嗯,不錯,小夥子是個好把式,要不你隨我迴漳州當木匠吧?”林墨有些認真道。


    “木匠?”


    “對啊,我告訴你,我們浦園村有個丫頭,名叫阿花,雖然身子有一百八十斤,但長得可標致了,到時候林叔介紹給你當媳婦啊!”


    “額……林叔,我有家室了。”


    林墨指著伊寧:“她不是你師姐嗎?哦……”林墨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樣子來。


    “趕緊拿起木板去修船,修完了我們好繼續出海!”董昭一揮手,將林墨打發了。


    林墨竊笑著,抱著木板直奔海邊的船去了。


    董昭若無其事的繼續劈木板,卻不知身後的伊寧卻不知不覺走開了。伊寧走到海邊,走著走著,忽然聞到了一股異樣的香味,她蹲了下來,撿起了一塊拳頭大銀灰色的塊狀物,聞了聞,就是這東西的香味。


    很香,這是什麽東西呢?海上的東西她很多不認識,開始思索了起來。


    這時,黎輝走了過來,看著伊寧拿塊石頭,不由好奇:“伊女俠,你手裏拿的什麽?”


    伊寧道:“不知道……但很香。”


    “香?”黎輝撓了撓頭,可他聞不到。


    兩人拿著這塊石頭去問村民,一個麵容黝黑的村民看到這石頭,當即兩眼放光:“這是龍涎香啊!”


    “龍涎香?”伊寧有些吃驚。


    “伊女俠,你可撿到寶了啊。”


    “對啊,這可是世上最稀有的香啊!”


    “在哪撿的?”


    伊寧手往南邊海岸一指,很多村民就撒丫子跑過去了。伊寧望著這塊拳頭大的龍涎香,笑了笑,放進了懷裏。


    而另外一邊的董昭,劈樹劈累了之後,往一塊石頭上一坐,忽然石頭動了下,將他身子晃歪了。


    “嗯?”


    董昭打量起身下這塊石頭來,忽然看見石頭下有塊破布,他一把將石頭掀開,那塊破布露出了一縷來。他好奇不已,拿起劍就開挖,他挖沙的動作很快,很快就挖到了,他看到了破布下的全貌。


    是一個陳舊的包袱,這是誰留下的?


    他好奇的打開了包袱,頓時一股清香味傳來,讓他聞之精神一振,是個黑褐色的木匣子,香香的。他一把拿起那個木匣子,心想裏邊會有什麽呢?


    他懷著好奇的心情,打開那個匣子,可是匣子裏邊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他失望無比,這時候伊寧走了過來,看著他手中那匣子,好奇問道:“這是什麽?”


    董昭道:“我也不知道,這石頭下埋著一個包袱,包袱裏就這麽個木匣子,這個匣子裏邊卻什麽都沒有,但是很香。”


    “香?”


    伊寧聞了聞,丹鳳眼睜大:“沉香?”


    “沉香?”


    董昭大驚,這沉香木盒不就是裝龍血草最好的匣子嗎?此處為什麽會有這個東西在呢?


    黎輝又走了過來,看著董昭手裏的沉香木匣子,也好奇問道:“你也撿到寶貝了?”


    “是啊,師姐說這是沉香木匣子。”


    “你們兩個,一個撿到龍涎香,一個撿到沉香,走的什麽狗屎運啊?”黎輝拉下了臉,卻帶著羨慕之色。


    “龍涎香?師姐撿到了龍涎香?”董昭驚唿了起來,


    伊寧將懷裏的龍涎香拿了出來,想了想,放進了沉香木盒子裏。


    望著沉香木匣子裏那塊石頭,董昭心中起了異樣,兩個人同時撿到了香,這意味著什麽呢?


    “你們兩個迴去可發大財了,到時候記得分點錢給我啊!”黎輝笑道。


    董昭將匣子合起,雙手摟在懷裏:“分錢?分錢是不可能分給你的!我看你給林叔當木匠就挺好!”


    “我這種高手當木匠?董昭你看不起我嗎?”


    “反正你挺合適!”


    這時林墨的聲音正好響了起來:“黎大俠,你過來弄下卯榫,把船板固定下!”


    “哎……來了……”黎輝聞言臉色一黑,朝林墨走了過去。


    忙到傍晚時分,一艘船修修補補,所有窟窿總算是都補上了,但五塊帆布隻剩三塊了。船上的物資收攏之後,除了糧食木炭損失不小外,其他倒也還好,勉強能用上一陣子。


    等到日落的時候,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看著那艘雖然修好但仍然躺在沙灘上的大船發呆。


    “伊女俠,這船要怎麽下海呢?”


    “等漲潮!”伊寧道。


    “漲潮?”


    “對!”


    “可就算漲潮了,以潮水的深度,這船也動不了啊!”一個村民道。


    伊寧指著船的兩側:“挖沙坑!”


    林墨恍然大悟:“對啊,我們把船四周的沙挖開,等漲潮的時候,坑裏的海水就會變深,說不定船也就能浮起來!”


    “好,就這麽辦!”


    村民們達成了一致。


    於是乎,在休息了一夜之後,翌日,勤勞的人們又開始動了起來,他們拿著各種工具在船的四周掘沙。工具是船上的,南海派的船上,什麽裝備都齊全,鐵鍬,錘子,叉鏟都有。


    工具有限,而人有多,剩下的人就拿起僅剩的木桶,去島中那股小泉那裏收集淡水,還有人就去曬木炭,反正能做的準備都做了起來。


    今天是九月十七,按時辰推測,這晚潮是在午時過後,未時初到來。


    果然,午時一過,海潮便朝岸邊湧了過來,很快就衝上沙灘,衝進了船周圍的沙坑裏。眼看潮水上來,填滿了沙坑,可是那船並未浮起來……


    船上所有的重物,能拿動的全部都拿下來了,可是這船還是沒能浮上來。


    “水深還是不夠!”董昭鑽進水中探查了一番,發現船底依然貼在沙子上。


    林墨道:“這船太大了,哪怕是空船,吃水也很深,這個沙坑還不夠深,還得挖!”


    村民們有些頹廢了起來,還挖啊?在海水中挖一天很累的啦。


    “先去吃東西休息,明天繼續!”林墨手一揮,累的要趴的村民們拖著疲憊的身子散去了。


    夜裏,董昭站在那個沙坑邊出神,潮水已經退去,船擱在那沒水的沙坑裏,周邊是深一些的沙坑,而船底下則是一道沙丘。董昭注視著那船,該怎麽樣才能讓船下海呢?


    腳步聲響起,伊寧走到了他旁邊,看著怔怔出神的董昭,問道:“在想什麽?”


    “怎麽讓船浮起來。”


    “有法子?”伊寧問道。


    董昭指了指船底下那沙丘:“師姐,你說,如果我們把椰子樹橫插在船底那沙丘上,會不會好一些?”


    伊寧眼睛一亮:“這樣嗎?”


    “對,椰子樹在海水中是可以浮起來的,我們將木頭插入船底,等潮水來了,你說這些木頭是不是會頂著船往上托?”董昭發問道。


    伊寧卻搖頭:“船太重了……但是。”


    “但是什麽?”


    伊寧道:“木頭是……圓的。”


    “圓的?圓的怎麽樣呢?”


    “是圓的……就可以推。”


    董昭恍然大悟!


    他立馬就動了起來,招唿黎輝一起搬椰子樹幹,三人夜裏動了起來。


    董昭拿起一根椰子樹,朝著船底那沙丘就是一捅!用力一掌推去,可也隻推進了五尺多深,黎輝用力一打,隻打進了三四尺深,而後伊寧接著一掌拍去,那根椰樹樹幹直接穿過沙丘,穩穩的墊在了船底下。


    三人拿樹,不斷的朝船底下塞!可如此長,又如此大的船,起碼得塞上個四五十根才有用,三人用盡全力,終於是在子時的時候,在船底鋪下了三十多根木頭!


    越往後,越費力,因為午夜潮開始漲了,沙坑裏有水,三人本就勞作了一天,都開始疲憊了。一直幹到子時,直到那午夜潮漲滿沙坑,三人才停了下來。


    若非三人內力深厚,尋常人在短時間內哪裏能做到這種事?


    董昭靠在海岸邊的一塊大石上,累的隻喘粗氣,就這麽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了一個孤島,島上有一座山,山頂噴著火,濃濃的黑煙遮天蔽日,然後島上就下起了雨來,可雨水一下,島上的草木盡皆枯萎……


    他要逃離,可是伊寧執意要往島上那座火山上去,他拉著她的手,拚盡了全力,可是怎麽也拉不住,就這樣,他掉進了海裏,而伊寧,衝進了黑煙之中,沒了蹤影……


    他猛然驚醒,渾身是汗,而睜開眼時,一縷朝陽照入了他瞳孔,讓他不由抬手去擋住了陽光。


    村民們看著那底下鋪滿了木頭的船,不由興奮不已,果然還是得靠這三個高手啊!他們看向三人,眼睛盡是佩服之色。


    “大家加把勁,把沙坑再挖深一點!下午咱們就可以繼續出發了!”林墨振奮喊道。


    下午午時過後,未時一刻,潮再次漲起!


    看著潮水越來越滿,將船底的細沙衝散,船底與椰木接觸了起來,可船卻還是浮不起,林墨深深皺起了眉。


    “推!”


    伊寧舉著一根長長的椰樹,用力抵在了船尾的凹槽處,董昭黎輝見狀,也紛紛有樣學樣,拿起木頭去頂船!三根木頭頂住船尾,三人用盡全力,村民們見狀也使勁來幫忙。


    “一二三!”


    “一二三!”


    “一二三!”


    “哢哢……”,潮水湧起,木頭滾動,船底與椰樹的摩擦聲響起,船開始動了。


    “推啊!”


    董昭大喝一聲,雙臂較勁,渾身真元冒出,雙掌猛地朝當做支杆的椰木上一震!


    “哢哢……哢……”船再次動了一下。


    伊寧見船動了,渾身冒起寒氣,她運足寒元,氣海翻騰,大喝一聲:“森羅寂滅!”


    她蓄力一掌猛地轟出,打在了那根椰子樹的年輪上!


    “砰!”


    那根被她當做支杆的椰樹當場被震的四分五裂,直接炸了開來,而隨著她這一掌一震,那船順著底下那一排圓滾滾的椰木一路“哢哢哢”往下滑……


    “噗通!”


    巨大的入水聲響起,船終於是入到了海裏,搖晃了幾下後,筆直的挺立在了岸邊!


    “哦!”


    “好啊!”


    “我們可以繼續航行了!”


    村民們歡唿了起來,三人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被困好幾天,終於是可以繼續出海了。


    夕陽西下時,大海船重新行駛在了海麵之上,荒島也漸漸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董昭摸著手上那個香噴噴的匣子,抬頭望天,心道:上天果然是眷顧他的,知道他可能會去找龍血草,還特意給了他一個沉香木匣子。


    他聞了聞這個匣子的香味,心中疑惑起,這個匣子是誰留下的呢?


    他看向了遠方,天盡島,我們來了!郭長峰,我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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