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雲集,熱鬧非凡的陳府又迴歸了往日的寧靜,陳昊文步履緩慢走到盛希苒的房門前,他還是敲響了房門。他多麽希望房中無人。


    “進。”一個冷漠的聲音從房內傳出。


    “昊文,你不介意睡地上吧。地鋪已經給你打好了。”盛希苒指了指鋪在地板上的被褥。


    陳昊文什麽也沒說,和衣而臥,背對著盛希苒。


    盛希苒並沒有在意陳昊文的態度,躺在了床上。


    “昊文,這次去湖南你和我一起去。”盛希苒懶洋洋的說,這口氣隨意的就好像他們隻是去旅行而不是去炮火連連的戰區。


    陳昊文說了聲好,就沒了下文。


    “你不開心嗎?”盛希苒提高了語調。


    “開心,有什麽可開心的?那是戰場,戰士們浴血拚殺的地方。”陳昊文加重了語氣。


    “我以為你會因為天天可以見到曾工程師而開心呢!”盛希苒這種旁觀者的態度激怒了陳昊文。


    他憤怒的撲到盛希苒麵前,抓著她的雙肩,“你有意思嗎?現在大局已定,你說這些還有意思嗎!你既然知道我心裏有她,為什麽非要嫁給我呢!盛希苒,你的戲為什麽非要拉著我來演呢?”


    盛希苒溫柔的環著陳昊文的脖子,突然吻了他一下。陳昊文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急忙鬆開了她。


    “昊文,戲才剛開始,別急。這次去湖南,你負責保護我的安全。隻要你把這個事做好,我可以考慮提前結束這出戲。”盛希苒柔弱無骨的靠在陳昊文身上,充滿魅惑的說。


    陳昊文推開盛希苒,“你們盛家那麽多高手,你缺我保護嗎?”


    “我要你貼身保護我,24小時。別人可做不到。你現在已經有了合理的身份。”盛希苒又欺身過來,躺在陳昊文的懷裏。


    “好,我答應你。”陳昊文再次推開盛希苒,迴去睡覺了。


    盛希苒看著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對自己如此冷淡,她的心裏沒有絲毫波瀾,隻是望了陳昊文背影一眼,就重新鑽迴被子裏。


    很快,她聽見陳昊文平穩的唿吸聲,而她卻一夜未眠。


    沈近真一大早就來到沈圖南家,“哥,明天我和若來就出發去湖南了,爹和孩子就拜托你和嫂子了。”


    “還用你交代,這是自然。近真,你和若來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你,一定不要逞強。家人都等著你們平安歸來。”沈圖南說得平淡,可心裏的愁霧卻遲遲化不開。


    “易蕭怕是會鬧,畢竟若來一直帶著他,父子倆感情那麽深。”蘇辭書擔憂的說。


    “那可不,自從易蕭知道這個消息開始就一直跟著若來了。昨晚睡覺也要和若來一起睡。”


    沈近真想到昨晚易蕭非要睡在兩人中間,而且一定要抱著魏若來睡,心裏就隱隱作痛。


    在易蕭心裏,魏若來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而這一點沈近真昨晚才意識到。


    她想了很多辦法看能不能讓易蕭跟自己睡,可謂是“威逼利誘”都用上了。易蕭不為所動,緊緊的抱著魏若來。


    沈近真看到了易蕭的眼淚,一個那麽小的孩子默默流出的眼淚,將魏若來的衣服弄濕了一大片。


    魏若來也緊緊的抱著易蕭,良久無語,沈近真也清楚的看見魏若來的淚水洇濕了枕頭。


    這天夜裏父子倆就一直這樣,直到易蕭睡著,即便睡著,易蕭還是牢牢的抓著魏若來的衣服。


    “若來,可見你平時對易蕭真是盡心盡力,他才會如此愛你。”沈近真拿了身幹淨的衣服想讓魏若來換上,可是卻不能讓易蕭鬆手,兩人也不願吵醒兒子,隻能作罷。


    沈圖南打斷了沈近真的沉思。


    “那是肯定的,你現在知道吃醋了,平日裏就該多關心易蕭。”沈圖南看著神色惆悵的沈近真說。


    “我怎麽會吃醋,若來本就該贏得易蕭如此厚愛。我自己做的不夠,有什麽資格吃醋呢?我隻是擔心易蕭。”沈近真低垂眼眸,心中淒涼。


    “小姑,你別擔心。爸爸說了,讓爺爺,易蕭,永寧和我們住一起。我會天天陪著易蕭,你和小姑父就放心吧。”小魚兒寬慰著沈近真,她也是真心疼愛易蕭這個弟弟。


    “小魚兒,多開導開導易蕭,他最聽你的話了。”


    沈近真知道易蕭最聽小魚兒的話,他們相互陪伴的時間也最長久。


    沈圖南給沈近真準備一些錢和藥品,還有三件防彈衣。“這是給你和若來還有令崢準備的,必要的時候一定穿上。隻要有機會一定要給家裏報平安。”


    “哥,我們都會平安迴來的。”沈近真被沈圖南擁在懷裏,他不過就是想護住自己的妹妹,怎麽就這麽難。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易蕭一定要挨著魏若來坐。他知道明天爸爸就要離開家裏,去很遠的地方。


    易蕭難得乖乖吃飯,沒有挑食,連平時最不喜歡吃的菜也都吃了下去。


    “易蕭,姐姐帶你去畫畫好不好?”吃過飯小魚兒準備和易蕭一起玩耍,讓他提前適應接下來的生活。


    “我不去。”易蕭吃完飯就拉著魏若來的手,跟在魏若來身後。


    “那舅舅帶易蕭去看易蕭最喜歡的書,好不好?”沈圖南也希望易蕭可以提前適應。


    “我不去。”易蕭並沒有鬆開手。


    魏繼恩,蘇辭書,張媽輪番上陣,可都敗下陣來。


    “易蕭,你是男孩子,怎麽能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呢?”小魚兒無計可施,開始使用激將法。


    “你每天都和你爸爸媽媽在一起,你這麽大還讓舅媽接送你上下學。舅舅,舅媽每天都陪你。我媽媽很少陪我,我隻有爸爸了,現在連爸爸也要走,我不,我誰都不要,我就要爸爸。”這是易蕭第一次衝小魚兒發火。


    他背過身子撲進魏若來懷裏,不看任何人,但也沒有哭,隻是緊緊的抱著魏若來,生怕誰來和他搶爸爸。


    沈近真聽著兒子的“控訴”,句句如最鋒利的箭,洞穿了她的心髒。她跌坐在椅子上。沈近真第一次聽到兒子這麽說,這是兒子最真實的心聲。


    “易蕭,媽媽答應你,很快就會和爸爸迴來。……”沈近真蹲在易蕭麵前,輕撫易蕭小小的肩膀。


    “媽媽說話從來不算數,你也說過會經常陪我的。每次你一去廠裏就不要易蕭,也不要爸爸了。我就不讓爸爸走。”易蕭推開沈近真的手,生氣的說。


    “易蕭,不能這樣對媽媽說話。媽媽她要工作,她也想陪易蕭,也很愛易蕭。”魏若來看著易蕭明亮的眼睛說著,他心裏如何不痛,可他不能讓兒子誤會近真。


    “可是,可是易蕭隻有爸爸了。別的小朋友每天都和自己的爸爸媽媽在一起,隻有爸爸每天陪著我,我不讓你走,就不。”


    易蕭現在心裏隻有一件事,就是爸爸也要離開自己。那樣自己就隻剩一個人了,不管是任何人也不能取代爸爸的位置呀!這樣的認知讓易蕭更加緊抓魏若來不放了。


    魏若來第一次麵對兒子無話可說,他痛苦的閉上眼睛,抱緊兒子。


    魏繼恩悄悄地抹著眼淚,他最能理解易蕭的心思,他又如何能舍得呢?


    一向伶牙俐齒的小魚兒,被弟弟說的啞口無言,雖然她和沈圖南長久分離過,可蘇辭書一直陪伴著她,從未離開過。現在,她也確實天天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原來自己一直如此幸福。


    沈圖南和蘇辭書也難過不已,易蕭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如同親子,看著易蕭如此,蘇辭書捂著嘴哭了起來。


    沈近真緩緩的站起身,魏若來拉住她的胳膊,“近真,易蕭他還小,……”


    “我沒事,易蕭他沒說錯。我隻是……”沈近真看著魏若來的眼睛,淚無聲的落下來。


    到了睡覺的時候,易蕭拉了拉沈近真的衣服,“媽媽,易蕭沒有怪你,易蕭隻是不想讓爸爸離開。”


    “媽媽明白,媽媽和爸爸會很快迴來的,你在家幫爺爺照顧好妹妹,等著我們。媽媽也會給易蕭寫信的。”沈近真隻能這樣對兒子說。


    魏若來把永寧也抱了過來,放在易蕭旁邊。一家四口相擁而眠。


    第二天,天灰蒙蒙的,天地間籠著一層霧氣似的,仿佛也為這離別哀愁。


    易蕭在沈近真的勸說下,鬆開了魏若來的手,她親吻了兒子的臉頰,把易蕭交給了哥哥。


    沈近真和魏若來要趕去研究所和大家會合,沈圖南讓司機送他們去,因為他要看顧易蕭。


    沈近真關上車門的那一刻,她聽見易蕭撕心裂肺般的唿喊,“爸爸,爸爸。”


    魏若來通過車窗看見易蕭的模樣,痛徹心扉,他隻能轉過頭,任淚水肆無忌憚的落下。


    誰也沒想到,易蕭掙脫開沈圖南的手,追著汽車跑起來,邊跑邊喊,最後重重的摔在地上。沈近真和魏若來看到這一幕,立刻讓司機停車。


    魏若來衝下車抱起易蕭,易蕭滿身塵土,手也摔破了。沈近真哭著幫兒子拍了拍身上土,拿手帕包起易蕭受傷的手。


    沈圖南追了上來,可是他卻怎麽也拉不開易蕭。


    “爸爸,爸爸,你別走,別走。”易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咳嗽起來。


    魏若來抱著易蕭,淚如雨下。


    “快走吧,時間快到了。”沈圖南隻狠下心強行抱走易蕭。


    沈近真將魏若來拉上車,“若來,走。”


    上了車,魏若來在沈近真的懷裏,失聲痛哭。沈近真抱著魏若來,心碎一地。


    可這就是當時最真實的一幕,因為戰爭,骨肉至親不得不分離。


    易蕭摔倒的場景在魏若來腦海裏不斷浮現,讓他心痛難當,“近真,他還那麽小,那麽小。”


    “若來,隻有我們勝利了,一切才會好了,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繼續發生,所有的孩子都會和父母團聚。我們會和易蕭永遠在一起。”沈近真忍著心痛,目光堅定的說。


    為了更多人的太平生活,沈近真明白這是她和魏若來必須要走的路,盡管這條路苦難重重,可在黨旗下宣誓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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