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一大早,王一言便罵罵咧咧地結了賬。這一晚上的住宿,竟然花費了他半兩的碎銀,善和坊的物價之高,實在讓他瞠目結舌。雖然他並非付不起這筆錢,但他內心深處的小農思想,使他始終未能完全接受自己現在的新身份。


    在早餐攤前花了十個銅板買了兩個糖餅,王一言邊吃邊晃晃悠悠的朝著武府走去,昨晚上他找的客棧離武府並不遠,就隔了一條街。等到他穿過熱鬧的早市,把手裏的糖餅吃完,剛好來到武府側門。


    拍了拍手後,上前敲門。


    這次卻是小狗子開的門。


    “怎麽是你?”


    “我爺爺現在起的晚,沒事,你的事爺爺昨晚都交待我了,都包在我身上吧。”


    “那就拜托你了,小狗子。”


    王一言笑眯眯道,一個屁大小孩,還沒出過武府,就算打著武府的招牌,他倒要看看這小狗子怎麽把他的事辦成。


    一刻鍾後,看著小狗子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拿著糖餅吃的歡,頭前有武府的兩個奴仆在前麵引路,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狗子就是借著機會出來玩的,辦事,還得看那兩個帶路的仆人。


    ……


    善和坊,書香暖玉閣。


    看了一夜書稿的武眉精神抖擻的闖進後花園,就嚷嚷起來:“穆清姐姐,穆清姐姐,書稿來了,你快給我看看這《西遊記》怎麽迴事?我怎麽看不懂?”


    手中捧著醫書的孟輕盈無奈歎了口氣,放下醫書道:“別喊了,穆清還沒來呢?”


    “孟姐姐,穆清姐姐昨日沒在暖玉閣住下嗎?”


    “宮裏有事,迴了。”


    看到武眉手上揮舞的書稿:“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覺醒宿慧的王一言的書稿?”


    “嗯嗯,”武眉連連點頭:“我昨個通宵看了《西遊記》,那人還說什麽崇佛貶佛,崇道貶道,我半點沒看出來,看我之後怎麽收拾他,居然敢騙我。”


    武眉氣咻咻的說著。


    “書怎麽樣?”孟輕盈微微一笑。


    “書還是極好的,算了,看在這部好書的份上,給他的處罰就輕點吧。”


    武眉抱胸,心裏多少軟了下來。


    “有沒有可能,是你沒看出來?”


    武眉大咧咧的性格孟輕盈再清楚不過,文章從來隻看表麵,武道典籍除外。


    “怎麽可能?我可是很認真的看了,”武眉叉腰解釋道:“雖然很過癮,但沒有確實沒有嘛。”


    “說的我都對這部《西遊記》感興趣了,來,給姐姐看看。”


    “看嘛看嘛,姐姐你要是能看出點不同來,我就是小狗。”


    “這可是你說的,可別做第五百六十七次小狗了哦。”


    孟輕盈笑眯眯的調侃道。


    “這次絕對不會。”武眉很自信道。


    “什麽絕對不會?”


    一個柔軟溫潤的聲音從後花園外傳來,轉而在諸多宮裝侍女的簇擁下,款款走進後花園。


    “穆清姐姐。”


    “穆清。”


    孟輕盈與武眉齊齊迎了上去。


    “兩位妹妹。”


    這位朱穆清,真是仙庭九公主殿下,在大曌民間,素有暖玉公主的稱謂,溫潤端莊,相貌不是最好看的,卻絕對是最耐看的一款。


    孟輕盈於是把剛剛與武眉的對話簡略說了一遍。


    “說的奴家也對這《西遊記》有了點興趣。”


    “書稿隻有一份,不過沒關係,我還帶了姐姐喜歡的這個。”武眉把《紅樓夢》的書稿在手中揚了揚。


    “《紅樓夢》,名字起的不錯。”


    “哈哈,那正好,穆清姐姐看《紅樓夢》,我看我的《三國》,孟姐姐就看《西遊記》。”


    “這暖陽的大好時光,確實是看出的好日子。”


    ……


    整個上午,王一言小狗子,就在兩個奴仆一個牙人的帶領下,在安仁坊看房。


    具體細節如下,


    王一言,看看看,再考慮考慮。


    小狗子,吃吃吃,再多吃一點。


    武府不愧是武府,介紹的三處都極好。


    兜兜轉轉了三處,思考良久後,王一言排除掉了地段最繁華的兩處,而是選擇了一處較為清幽的宅子,宅子有一座不小的後院,足夠改成練武之地,二進二出,足夠他和姑姑表妹住的,院前一棵百年老槐樹,沒什麽鬧鬼的傳聞,這在大曌基本上不可能成為撿漏的理由。宅子隔著三棟住所,有一間看上去不錯的酒肆。更重要的是,這裏離竹笙女道學院隻隔了四條街,遠超王一言原來所想。


    沒的說,拿下。


    不過一棟宅邸,一棟酒肆需要耗費的銀錢不少,這裏畢竟是安仁坊,要不是看在武府的麵子上,沒人會賣給王一言這麽好的宅子。


    宅邸兩千兩,酒肆一千兩,加起來就是三千兩。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王一言的承受能力,若是把他的黑錢拿出來,確實可以,但這就露餡了。


    之後好說歹說,最後在小狗子以武府擔保的情況下,王一言先交了部分定金後,簽了一份在半年內如數付清的契約。


    “這次謝謝你了,小狗子。”


    “你請我吃了那麽多頓,我小狗子是講義氣的,不能不有所表示。”小狗子得意道。


    “你拿武府做擔保,不會出事吧?”


    “放心,這事武府的不少人都幹,而且我爺爺有錢,三千兩,三個三年玉錢而已,驚動不了武府的。”小狗子不在意道:“你那個什麽什麽書的,半年裏賺三千兩,來得及。”


    王一言哈哈失笑:“我都沒那麽大信心,你倒是信心十足啊,小鬼頭。”


    “哼,我的直覺可準了,不信咱們走著瞧。”


    “那我就信你一迴,走,今天的事辦完,咱們玩去。”


    “好哦,玩去,咱們玩去,我還沒來過安仁坊呢?”


    ……


    閱讀的時光總是短暫而愉快的,就在王一言帶著小狗子瘋玩的時候,一個下午加一點上午的時間,武眉三人陸陸續續把各自手上的手稿看完了。對有道行的人來說,這點時間足夠粗略的看一遍了。


    “《紅樓夢》,好一部《紅樓夢》,其文字之美,意境之深,可稱瑰寶,”朱穆清愛不釋手的反複閱讀手稿上的字句:“武兒,這手稿我今日要帶迴去看。”


    “啊,啊?哦哦哦。”武眉完全沉浸在《三國演義》的氛圍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迴答什麽。


    朱穆清與孟輕盈對視一眼,心裏卻齊齊對王一言這個人升起了數分興趣,朱穆清是因為《紅樓夢》,而孟輕盈自然是因為《西遊記》。


    “武兒,別看了,咱們來談談《西遊記》的事吧。”


    孟輕盈上前搖醒了武眉。


    “哦哦,孟姐,《西遊記》怎麽了?”


    孟輕盈搖了搖手裏的手稿:“你確定我看的《西遊記》和你看的《西遊記》是同一稿嗎?”


    武眉疑惑的拿過手稿翻看了看,狐疑道:“是啊,沒錯啊,就是這一稿。”


    孟輕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這部《西遊記》,很不尋常。”


    “不尋常嗎?”武眉撓了撓頭:“孟姐,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說怎麽不尋常了。”


    “那個王一言的前世,我懷疑,是個與我們大曌仙庭力量相當的大千世界。”


    “孟姐,這就是個杜撰的故事,那王一言說的明明白白了,怎麽就和仙庭力量相當了呢?”


    “你啊你,還說能看懂所有武道典籍,難道你看不出來,這部《西遊記》,借取經的故事,實際上是在闡述修行的奧秘嗎?”


    孟輕盈白了武眉一眼:“定心猿,降意馬,去六賊,八十一難,就是修行的八十一個關口,唐僧四人,又以五行而分,這其間種種,我囫圇看了一遍,已經是受益匪淺,需的迴去仔細觀讀,時時閱讀,才能悟出更多。”


    “定心猿,降意馬,去六賊,八十一難……”


    武眉低著頭喃喃著,眼睛卻越來越亮,這道理一旦被人戳破,頓時就是另一番天地了:“嘿,孟姐,被你這麽一說,還確實是這麽迴事,那崇佛貶佛,崇道貶道呢?”


    “若是字縫裏扣字眼的話,確實有不少看似崇佛又貶佛,看似崇道又貶道的隱晦,譬如獅駝嶺,你想想獅駝嶺在哪,離著靈山這麽近,譬如那些妖怪,從天上下界的,有哪個妖怪死了?不過那王一言實在過於擔心了,隻要把《西遊記》中蘊含著修行至理宣傳一下,那道佛兩門還不是搶著買這書,些許隱晦的貶低,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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