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目羅刹:“……鬼繪,共事百年,本尊從不曾對你起過殺意,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江嬈懸崖勒馬,話風頓轉:“大人,渚初月現在在做什麽?你要不要迴去看看她?萬一她想你了呢。”


    千目羅刹不解風情道:“她自己在房間休息,想我作甚。”


    江嬈拿出自己正在響動的傳音帖看消息:“原皓師兄就會想我,他叫我去看他鍛劍。”


    “鍛劍有什麽可看的?”


    江嬈歎氣,又用同情的眼神看了這死直男一眼。


    千目羅刹臉色驟沉,掏出了他收集的眼珠珠大項鏈,準備把江嬈的眼睛也串在上麵。


    江嬈秒慫:“魔主息怒,屬下現在就離開去陪心上人鍛劍,不在這繼續礙您的眼了。”


    她說走就走,深怕晚一步就成了個瞎子。


    這一夜是她先離開,千目羅刹獨自留在寂靜的樹林裏,心情十分糟糕。


    魔主大人發現了,他的護法進天啟府隻是為了人族男子鬼混,根本沒有完全投入他的複仇計劃裏麵。


    半途合作的盟友就是不可控,遠不如他從小看到大的渚初月心思純淨。


    說起來,晚上一般都是他出劍修煉的時候,千目羅刹突然好奇渚初月一般會在這個時間段做什麽事,是像原皓一樣開爐鍛劍還是已經早早睡下,為明天養儲精力?


    念頭一動,千目羅刹根據自己留下的魂印尋到渚初月在的位置追蹤了過去。


    渚初月一個人在湖邊坐著。


    湖是她自己選了山腰間地勢最平坦,月光最明亮的一塊地方,在山泉之下一天一天用劍氣開出來的,她給它取名叫月湖。


    千目羅刹沒有迴劍裏,他在樹葉間的陰影裏,寂靜無聲地觀望著他自認為最了解的人族。


    清冷月光下,仙子側身坐在石上,長劍立於身側,目光落至水麵。


    她抬起一雙修長纖細的手,以掌心輕撫臉頰,峨眉微蹙,忽的雙手用力,臉頰肉朝中間擠成一團,擠的紅唇嘟出來。


    隻一個動作,仙子落入凡塵,變成了傻子。


    她略帶苦惱地自說自話:“我的臉怎麽看起來比江惠惠寬?”


    千目羅刹:“……”


    女人,原來你也會有這種無關緊要的煩惱。


    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肉,渚初月重重歎了口氣,放下煩惱,從儲物戒裏拿出來一塊平薄的石板,用手指輕點石板中間。


    千目羅刹藏匿身影,飄至她頭頂,發現那不是一塊普通石頭,是人為改造的一件簡單法器,石頭內有靈氣運轉,會隨著渚初月手指的觸碰呈現不同的文字內容。


    和傳音帖相似,但比傳音帖要結構複雜。


    渚初月先點開了一篇標題為《說一說那些跨越宗門的感人修士愛情》的文章,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千目羅刹:“……”


    女人,原來你也會好奇這種無關緊要的逸聞。


    文章上的人千目羅刹不認識,他也不關心,所以看了一會就覺得無聊了,但是渚初月看了很久,等她終於看完,千目羅刹剛要進劍,渚初月突然捂住胸口,輕輕地說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啊……”


    千目羅刹頓住,眼神複雜地看向她。


    不,別再對什麽愛情好奇,更別想去嚐試愛別人,它會把你變得十分陌生,就像鬼繪。


    但千目羅刹不能把話說出口,不然偷窺的行跡也會瞞不住,這事做的有損形象,還是不讓她知道的好。


    眼看她還要點開下一篇名為《這些符咒的用法,你知道幾種?》的文章看它兩刻鍾。千目羅刹的魂體趕緊鑽進了劍裏,與其合體後發出震鳴,引起渚初月的注意。


    渚初月第一反應是收起石板,立馬調整自己的表情,嘴角下放,看文時圓溜溜放著光的雙眼此刻恢複平靜淡漠,聲音也沉穩嚴肅:“劍尊大人,您迴來了。”


    千目羅刹:“……”


    好得很,小丫頭片子還有兩副麵孔。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千目羅刹竟然不想拆穿渚初月,他也像平時那樣,用他一貫高傲的語氣說道:“本尊去東山峰轉了一圈,看見了原皓和你那個新來的小師妹,原皓鍛劍,她竟然也在旁邊看。”


    聽聽,情情愛愛多無聊啊!


    這點小破事也值得大半夜湊一塊,鬼繪身體弱成那樣,有那時間自己鍛煉變強不好嗎?


    渚初月“哦”了一聲,略帶奇怪地歪了下頭:“江惠惠很會討好人,原皓是劍修翹楚,她黏著他蹭些修煉經驗走捷徑,很正常啊。劍尊大人為何會特意提起他們?”


    “今日為何不為他和江惠惠親密而生氣了?”


    渚初月上次在醫修館沒控製好情緒失了態,事後也後悔了,被千目羅刹提起,臉上如火燎過一般發燙。


    她不善言辭,不知道怎麽為自己辯解,隻好聲如蚊呐般說了實話:“那天傷口格外疼,聽到原皓隻是因為她手酸就去關心她,我卻無處喊疼,心裏煩悶,就遷怒了江惠惠……”


    千目羅刹不悅道:“你怎麽會無處喊疼,本尊死了嗎,還是本尊何時把你嘴堵住了?你不會跟本尊說?”


    他的語氣冷淡,乍一聽像是在責備她,可渚初月卻聽愣了,有一條溫暖的河流從她心口流到喉嚨,又湧上眼眶。


    她低下頭,悶悶地說:“您不是說過,疼痛喊出來隻會讓人更加軟弱,你最討厭軟弱無用的人,他們隻配被放棄。”


    千目羅刹下意識反駁:“本尊何時……”


    反駁到一半他又想起來了:“哦,是說過,當時你骨頭斷了,重新接上肯定會疼,你叫得太吵了,要是次次受傷你都那樣叫,本尊會不耐煩給你治,隨口說了句話威脅你。”


    她並不嫉妒原皓和鬼繪關係親密,而是因他當初敷衍的一句狠話受了委屈。


    千目羅刹心裏莫名軟了下來,聲音也柔和許多:“原來如此,那本尊現在糾正,你從來不軟弱,本尊不會放棄你,你可以喊疼。”


    渚初月的手又捂住了臉。


    千目羅刹補充:“要不是江惠惠長得尖嘴猴腮,醜得本尊眼睛難受,本尊都不會記得她是誰。”


    渚初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千目羅刹沉默,他就不該多說這一句,渚初月應該猜到她偷看了自己那些小動作,都羞愧哭了。


    其實渚初月沒發現,隻是她獨自堅強了許久,聽到他第一次肯定她的堅強,溫柔地好像一場美夢,這麽多年咬緊牙關不放出來的委屈都有了出口。


    她捂住眼睛和嘴巴都控製不住它們,酣暢淋漓地大哭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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