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了病。”原皓眸色暗淡:“沒得選。”


    渚初月仍然不甘心,罵了句瘋子,提著劍向血人走過去,臉上是失去理智的激怒:“我要剖屍,就算是吃了我也要從她胃裏翻出來。”


    劍氣從她身前劃過,阻住渚初月的行動,原皓擋在她身前,難得嚴詞厲色地罵她:“你別發瘋!”


    “我發瘋?這世上隻有鹿鄉秘境有血魔草,一次就一株,她吃了我能怎麽辦?再等一百年嗎!”


    渚初月的劍幾乎就要脫手了,她明白,事情遊離了他們的掌控,裏麵那位劍尊大人比她還要憤怒。


    她也沒想到,鹿鄉秘境遍地天材地寶,血魔草這種公認的無用靈草也會有人專門來搶。


    吃掉血魔草的人已經流出了身體裏所有的血液,融化成一團不成形的紅色泥狀物,渚初月所有的怒與恨隻能發泄在原皓身上。


    “你最好如實告訴我,她是誰?還有,你和我走的根本就不是一個方向,最後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原皓剛張開口,腦中便浮現起見到惠惠第一眼的景象,她身形比常人清瘦,穿著明顯不合身天啟府弟子服,被人惡聲驅趕後也不言不語,孤零零地準備走開。


    他心軟了,出聲叫住了她。


    這便是他該給渚初月的迴答的起源。


    可他猶豫了,他已經偏向過渚初月一次,若不是聽出他的偏心,想要活下來的惠惠也不會吃掉血魔草。


    ——“你不信我,我也不敢信你。”


    女孩子清甜柔軟,輕若柳絮的聲音依稀在耳邊徘徊,原皓頓了頓,說:“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秘密,你既然已經來晚了,就應該認命。”


    【殺了他。】


    渚初月耳畔響起一道陰沉焦躁的男聲,她的劍靈已經忍無可忍了。


    不,她不能,渚初月反手按住自己的劍,凝音傳話:“不行,他是我的師兄!”


    【不用你動手,本尊親自來。】


    “劍尊息怒,別與我這傻子師兄置氣。我們去附近找找,說不定會有血魔草的替代品。”


    【替代品另說,他如此草率地毀了本尊所求之物,本尊要他付出代價。】


    渚初月捏緊劍,閉眼深吸一口氣,喝道:“原皓!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捏碎追蹤符,讓長老帶你出去。要麽,我會在這裏殺了你。”


    【渚初月,你為他違抗本尊?】


    原皓對上她決絕的目光,明白她不是在說氣話,她是真的在跟自己宣戰。


    從入門以來,同為劍修,原皓與渚初月切磋了成千上萬場,彼此之間了如指掌。


    原皓一出劍,渚初月就知道該往什麽方向躲,渚初月手腕一動,他就猜到她會使用哪個殺招。


    但沒有一次,兩人使出過全力,因為他們是同門,在同個地盤相處了幾十年,比親人接觸的時間還要長久。


    如今為了一株血魔草,和他一起長大的師妹下定決心要殺了他。


    原皓不生氣,他隻覺得荒唐且疲倦,惠惠也要他做選擇,他不選,從此失去了一個師妹。


    原皓不想再失去第二個,他低頭看著腳邊被血染得顏色更深的沙漠,聲音沉悶:“你希望我怎麽做?”


    “走。”


    “好。”


    兩個人都不再交流,原皓當著渚初月的麵拿出追蹤符捏碎,她轉身背對他離開。


    傳送陣開啟需要一些時間,原皓半蹲下來企圖抱起惠惠的屍骨,卻發現手底下除了衣物什麽都不剩。


    惠惠連骨頭都化了嗎?


    原皓喉口想被什麽堵住,堵的他鼻子發酸,腳底下已經亮起傳送陣法的光芒,一會就要出去見到各大門派的長老了,他不想在一群熟識的前輩麵前哭出來。


    他將沾滿了鮮血和泥沙,看不清本色的一團衣物卷起來塞進戒指裏,傳送陣的光芒亮至極點,帶著人一起消失在了沙漠裏。


    刺眼的光芒消散,原皓眼前出現了靜源長老錯愕的臉。


    “怎麽是你?!”


    天啟府掌門一派大弟子,宗門弟子大賽中名列前茅的劍修高手,竟然是本次鹿鄉秘境第一個靠傳送陣出來的弟子。


    以往都是其他宗門弟子傳送出來,對著天啟府的方向罵罵咧咧,向自家長老告狀惡霸原皓如何不要臉的到處截胡。


    其他門派長老有什麽辦法,隻能維持著表麵的大家風範,斥責自家弟子:“技不如人還有臉說!”


    如今看到原皓第一個出來,好幾個門派長老沒忍住,發出了幸災樂禍的笑聲。


    原皓悶悶不樂道:“迴長老,我遇到了意外。”


    雖然他不講什麽同門情誼,但也知道,搶了自家師妹想要的寶貝,被她趕出來這件事是肯定不能說的,反正他也沒心情繼續留在秘境裏了。


    靜源長老看他手臂和衣擺上都是鮮血,以為他剛剛發生一段很兇險的鬥爭,驚道:“連你都受了重傷?”


    原皓用了清除術,讓長老看清自己:“我沒事,不是我的血。”


    沒事怎麽出來了?靜源長老明白周圍人多眼雜,不是細聊的好場所,就拍拍原皓的肩膀:“別想太多,好好休息,等師弟師妹們出來。”


    “嗯。”


    原皓走到一旁席地而坐,旁邊是另一位護行的定智長老,他看了看對方圓滾滾的頭和肚子,實在無法把定智長老跟纖細的惠惠聯係在一起。


    天啟府的長老裏沒有姓江的,惠惠究竟從何而來?他該去哪找到她的父母,告訴他們女兒找到了血魔草,但仍然沒治好病的壞消息。


    想著想著,原皓胸口又堵了起來。


    定智長老發現弟子原皓從秘境出來之後就一直魂不守舍,心愛的寶劍也不時時刻刻抱在手裏了,反而總是盯著自己的儲物戒發呆。


    秘境惡霸突然栽了個大跟頭,心態一落千丈。定智長老表示可以理解,他搭上年輕弟子的肩膀,安慰道:“原皓啊,沒有人會常勝不敗,等你活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失去一趟秘境的收益根本算不得什麽,失敗的經驗才是最寶貴的。”


    原皓悶聲道:“長老,我沒有輸給別人。我就是…碰到了一個人,她讓我知道,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其實非常脆弱,我們認識不到兩天,緣分就已經結束了。”


    定智長老笑得眼睛眯起來,他就像任何一位年邁而仁善的長輩,喜歡聽年輕人跟他絮叨修煉以外的經曆。


    “哦?是個姑娘嗎?”


    原皓說:“是的,她姓江,從小就生病,好不容易進一趟秘境找治病的靈草,卻被不負責任的醫修騙了,那藥隻會害死她。”


    他隻能透露這麽多信息,希望能傳到惠惠親人的耳朵裏,至於惠惠冒充天啟府弟子,渚初月也要爭血魔草,氣到把他趕出來的事,都會留在鹿鄉秘境裏成為旁人不知道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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