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王妃之前被“兒子要娶一個傻子”的消息氣昏了,如果消化完再冷靜下來聽他這麽認真的一段話,才知道他的決定並不是為了報複她催婚隨口開的玩笑。


    夏淵是真的有在認真考慮,並且順從自己的心意而做下的決定。


    她沉默著思考了許久,最後無奈地歎氣:“你是認真的也沒用,我說了,華壁公主是個那樣的性格,皇上必定要選個好拿捏的軟柿子駙馬,才能保護公主不受欺負。你同皇上的要求完全相反,從小到大都同他作對,他肯定看不上你。”


    夏淵將手臂放至腦後,思索道:“娘,要是我保證以後不找他的茬,不在貴京惹事,專心在家陪媳婦,他能同意嗎?”


    崇王妃斜他一眼:“有人跟你口頭寫保證你會信嗎?你都不信皇上會信嗎?”


    夏淵一想:“也是。”


    “想想你爹吧,他從來都不靠說的讓人去信服他,這也是為什麽你年紀輕輕卻在貴京什麽正事都不能幹的原因。”


    說完這句話,崇王妃身體和心靈都有點累,就迴到自己的屋內休息去了,留兒子獨自在院子裏去悟怎樣去娶到媳婦。


    皇宮裏,江嬈看著麵前一箱箱閃閃發光的珍寶,心中略微詫異。


    原來買了南市那一條街的外地富商就是曾經在順城偶遇,並順手利用過的黑心商人。


    他叫什麽來著?


    江嬈還想了一會才想起他的名字叫“章煬”。


    這人在她三兩句的挑撥下與曾經的合作夥伴反目成仇,替她刀掉了段鬱離。事後她匆匆迴了京守寡,再沒和他見過麵,誰曾想他竟主動來了貴京,還行事如此招搖。


    江嬈猜想,章煬估計是要借著這次機會上京,吞沒段鬱離殘留的勢力將自己的生意進一步擴張,在衡宋中心商圈打響名號。


    不僅如此,他還大張旗鼓地給皇帝送上價值可觀的財產,說他不要一官一職,隻是想作為衡宋子民貢獻一份微薄的力量,


    送上門的錢哪有不收的道理,宋君極也不跟他客氣,將金子銀子收進了國庫,其它稀奇珍寶就先抬到公主麵前,等她挑完喜歡的再抬進國庫。


    江嬈隨手挑了幾樣,興趣缺缺地讓人抬走這滿屋子晃眼的東西。


    她叫來十一:“皇兄還沒忙好嗎?”


    “是的,公主,陛下說你要是餓了先用膳,不必等他。”


    江嬈不高興道:“那皇兄跟誰一起吃飯?”


    十一哄她:“公主你看,有個人送了這麽多好看的東西給你,陛下要謝謝他呀,所以請他吃一頓飯。”


    “他送給本宮,本宮不是也得去謝謝他嗎?”


    十一說:“殿下不必去,有皇上在就可以了。”


    江嬈把手裏把玩的紅珊瑚擺件扔出去,生氣道:“我不,見不到皇兄,本宮就不吃了!”


    公主突然開始耍脾氣鬧絕食,聽到這個消息,宋君極歎了口氣。


    他的妹妹自從做了關於他被人殺死的噩夢之後就擔心的緊,粘他幾乎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成了一個甜蜜又無奈的負擔。


    “那就把公主帶過來吧。”


    一旁暗中關注的章煬聽到這裏,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


    看來初次進宮就能見到她,運氣真不錯。


    宋君極下完指令後,也沒有跟章煬過多解釋,繼續接上剛才的話題。


    “所以,你認為如今的地方商會壟斷嚴重,應該打散整合,統一物價?可朕知道,順城商會幾乎由你一手把控,也同樣屬於地方商會,你壟斷的貨物隻多不少,整合了之後對你幾乎沒有好處,你為何會對朕提出這個建議?”


    年輕的皇帝目光和語氣都很平淡,可章煬後頸無端感受到一陣寒意,仿佛這冷靜的話語中藏著鋒利的鍘刀,隻要他說錯一句,刀刃就會從上方墜落,將他就地處決。


    章煬艱難地頂著這巨大的壓力,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誠懇:“皇上,我們順城商會風光隻是表麵,內裏的苦楚您不太了解。正是因為大家知道外來的東西奇貨可居,很早之前順城家家戶戶的青年都開始造船出海進貨,以前買來的外國貨都能高價賣出,久而久之地方商會起來了,開始眼紅針對我們,順城的商人在別的商會管轄的地區根本買不到鋪子,不是被驅趕,就是連進城的機會都沒有。一個商人,他囤的貨再稀奇值錢,找不到地方賣,再加上一家老小都等著吃飯,心裏別提著急,時間長了,他們會把這些在海上出生入死才收迴來的東西低價賣出,去抵進貨欠下的債,去買柴米油鹽。”


    “而他們低價賣出的東西,到了別的商會商人手裏,轉手賣給不知情的本地人,漲十倍,百倍都不稀奇。”


    章煬拿起手邊的酒壺,裏麵裝著他帶進宮的,從翻滾的海浪上千裏迢迢運到衡宋的大麥酒,因為其口感獨特,具有獨特香味,在衡宋極其少見。


    “這種酒,在貴京酒樓裏,巴掌大的一壺要賣二百兩。可皇上不知道,貴京的商會是以一桶十兩的價錢從順城人手裏收走的,沒錯,就是可以藏身一個成年男子那麽大的木桶。”


    章煬把酒壺遞給宮女,苦笑著搖搖頭:“我們順城人為了錢財,每年葬身魚腹的數不勝數,到頭來賺的盆滿缽滿的卻是他人。”


    宮女將兩人杯中倒滿,宋君極垂眸盯著杯中金黃的美酒,沉默著一飲而盡,開口:“這便是你進宮給朕獻財的目的?”


    章煬起身跪下:“皇上誤會了,草民隻是一時口不擇言,跟陛下發了個牢騷,並不是攜恩圖報的意思,陛下別往心裏去,草民也知道,比起商會之間微不足道的爭鬥來說,您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草民並不想給陛下增添煩惱。這些錢財,都是草民的心意,能麵見聖顏,草民已經感激不盡了。”


    宋君極扯出一抹冷笑,這滑不溜秋的商人,場麵話說的倒是好聽。


    先給了他好處,說什麽都不要,再跟他發個牢騷,把皇帝當傻子哄呢?


    說白了還不是在暗示他,拿人錢財要替人辦事,傻子都知道的道理。


    不過宋君極對他說不上反感,這人好歹知道先給錢,給的還不少,比起其他商會那些先提要求再給錢的老油條懂事些。


    “起來,朕不喜歡同別人的頭頂說話。”


    章煬悄悄唿出一口氣,皇帝沒有發火,說明他們之間有得談。


    他一開始確實走了彎路,但後來見到公主才想明白,與其把錢給段鬱離,讓他在皇帝眼皮底下給自己爭取些雞毛蒜皮的權限,填一個不知成敗的造反大坑,不如直接進京給皇帝,換一個真正手握權力的人為他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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