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淵總算意識到不對勁。


    她是宋珠玉,因為停留在七歲的心智,小時候被鎖在後宮,長大被捧在雲端的宋珠玉。


    她純白地像一叢雪,哪裏知道男女之防,又哪裏知道周圍男人看她的目光裏隱藏多少的肮髒心思。


    夏淵意識到,他生氣的原因或許不是她,而在於自己。


    段鬱離的利用,章煬的垂涎,暗衛的私心,他作為第三方看得清清楚楚,卻沒有立場去管,去介意,隻能借著責怪她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可是美麗的珍寶被人覬覦,是珍寶的錯誤嗎?


    “我那個時候好害怕,皇兄又不在,韞筠哥哥也不在……”


    他俯下頭,將她臉頰上被淚水粘上的發絲撥開,聲音放輕:“好了,是表哥錯了,我不該欺負你,不該這麽兇地跟你說話。”


    江嬈拍開他的手:“本宮不要理你了,你走開。”


    夏淵試圖挽救:“宋珠玉,我真的知道錯了,別生氣了好不好,要不你打我幾下消消氣?”


    “你叫我傻子。”


    夏淵以往跋扈囂張,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連自己老子都沒服過,下巴朝天從來不知道什麽叫錯,看誰一個不順眼可能就直接跟人幹起架來,即使宋君極眼神像把刀一樣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毫不在乎,覺得叫她幾聲傻子怎麽了,她宋珠玉是個傻公主難道不是事實嗎?


    現今卻心甘情願低下了高傲的頭顱,老老實實對小姑娘認錯。


    “表妹,我跟你保證,以後再也不叫了。”


    他一妥協,江嬈就來勁,戲癮上頭越哭越兇,坐起來抓起枕頭打他,一邊打一邊嘟囔:“皇兄說你不是好人,我還跟他吵架,惹皇兄生氣。他說的沒錯,你跟段鬱離都是一樣的人,一會好一會壞。你走,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宋珠玉!你個小白眼狼,怎麽能拿我和段鬱離那種兩麵三刀的小人相提並論!我都跟你道歉了,你還沒完沒了了是不是?”


    “你看,你又兇我!把本宮的丫鬟叫進來,我要睡覺了。”


    “不行,不許睡,也不許再生我的氣。”


    江嬈的頭發被淚打濕,淩亂地沾在臉頰上,看上去楚楚可憐又清麗嬌俏,她瞪著他,氣衝衝道:“本宮就要生你的氣,你再不走本宮叫十一來趕你了,十一!十一!你快進來!”


    十一就在門口,一叫就推開了門,虎視眈眈地盯著夏淵,隻等主意發令。


    當然,因為對方身份尊貴,表麵上她還是要以勸說為主,不能直接動手。


    “世子,時候不早了,公主剛剛病愈,需要休息,還請您快點離開公主臥房。”


    讓人看見他死皮賴臉求宋珠玉原諒很是丟人!


    於是夏世子端起他的麵子甩袖離開。


    他認為宋珠玉小孩心性,隻要第二天給點甜頭,肯定又會繼續跟在他身後當小尾巴,甜甜地叫著表哥。


    沒想到公主殿下記仇出了名的厲害,不僅對他緊閉房門,還讓侍女把他送的東西全扔了,叫夏世子很是心塞。


    夏淵心氣也高,從來都是別人小心翼翼地巴結他,自家妹妹一個個見了他都跟個鵪鶉似的,還怕惹了他生氣,偏偏別人家的妹妹,幾句話說的不中聽,立馬翻臉不認人了。


    多丟人!!!


    侍女丟東西的時候,段鬱離也在場,對著夏淵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夏淵瞬間來了火氣,不就是個漂亮妹妹,他揮揮手就能招來大把,何必要把宋珠玉當個寶。


    於是他也開始和江嬈冷戰,江嬈在房中養病,他整日不見人影。


    客棧掌櫃把這個消息告訴章煬的時候,章煬的眼睛裏有了光:“公主和夏世子在吵架?”


    “是的,小的打聽到夏世子去彩燈畫舫那一帶,贖了好幾個歌女做丫鬟,又結交了一群富商公子,每日揮金如土,尋歡作樂。”


    章煬放下手中的事,步履匆匆地走出門:“告訴合樂酒樓今日不營業,全部清場,準備一桌好菜,等著我來。”


    “好的少爺。”


    江嬈在房間裏,聽著衛七跟她匯報這幾天段鬱離和夏淵的行蹤。


    “駙馬爺前日下午出去了一趟,在成衣店呆了半個時辰,買了幾身衣服便迴來了。迴來之後要麽坐在大堂喝茶,要麽在房間裏看書,休息。世子他……”


    衛七斟酌了一下語句,說:“世子昨夜在船上聽人唱歌,喝了酒便留在船上睡下,今日起床去城外與人賭馬去了。”


    江嬈耷拉著腦袋,語氣失落地快要哭出來:“都不和本宮一起玩了……”


    十一心疼道:“沒關係的殿下,還有我們陪著你。”


    十三附和:“對!把衛七八九十都叫出來,人多熱熱鬧鬧的,殿下想去哪裏去哪裏,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衛七遲疑了一下,試探道:“公主,要不屬下帶您飛一會?”


    江嬈:“謝謝,但是不用了。衛七,表哥那裏不用管他了,幫我繼續跟著駙馬,他做了什麽都要迴來告訴我。”


    “是,公主。”


    江嬈最滿意的就是宋君極訓練出來的這群暗衛,隻要下命令就會無條件照辦,從來不會詢問她為什麽,省得她還要為自己脫離原主人設的各種行為想借口。


    夏淵被她氣走是江嬈計劃中的事,隻要他不離開順城,這場冷戰就隻是小打小鬧。


    段鬱離的行蹤這般滴水不漏,江嬈也不意外,畢竟他是天選男主角,不是她一個配角就能輕輕鬆鬆製裁的,隻能花時間慢慢觀察。


    “殿下,那位姓章的商人請求見你。”


    江嬈迴想起這個人和段鬱離之間微妙的氛圍,琢磨了一會,開口道:“讓他進來。”


    門開了,章煬雙手捧著一個盒子低頭走進來,行了跪拜禮,低著頭畢恭畢敬地說:“聽聞公主殿下病愈,章某心中既欣喜又愧疚,讓殿下落水受驚是順城子民招待不周,章某特代表順城人給殿下賠罪。”


    他將盒子打開,舉過頭頂給她看:“這是草民商行裏最大的夜明珠,是在下的祖先許多年前從異國商人手中購入,它通體呈淡紫色,夜裏會發出明亮光輝,永不黯淡,其價值堪比一座城池。可在下認為,殿下的光彩比它更耀眼,這顆夜明珠隻有在你身邊,才能相得益彰。請殿下收下它,成全章某致歉的心意。”


    江嬈看著那顆足足有她巴掌那麽大,光滑圓潤又漂亮的夜明珠,忍不住在心裏“哇哦”了一聲。


    好大,好亮,肯定超超超值錢。


    這麽大個寶貝說送就送,怪不得城裏的女人搶著要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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