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姐,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八人間的宿舍裏,七八個人圍在李大媽身邊,不停地出聲或勸阻或安慰。


    “那個張京家裏就幾十斤米和糖,要是他現在就死了,以後誰來給你賠償啊?”


    “他也不是故意的,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他們說了,隻要你同意和解,五叔他們會幫忙湊一筆賠償給你,以後大家一起照顧你。”


    李大媽坐在床上,已經不太想說話了。


    這三天來了很多人,鳳凰村的也有,以前長華的鄰居也有,都在勸她不要追究,收下賠償再讓林楓罰張京去做苦力,讓他受點罪就行了。


    三天下來,李大媽也冷靜了不少,心裏雖然還是恨,但也開始在擔憂自己未來的生計。


    她已經快六十了,還能幹幾年可說不好,以後老了得有人照顧,兜裏沒錢可不行。


    人死不能複生,該為活人打算打算了。


    眾人正說著話,老五和龔偉業從門外走了進來。


    李大媽見到他倆,別過頭去招唿都懶得打。


    龔偉業雖然不是村長了,但還是在協助林楓管理村民,這兩天他沒少為張京的事過來跟李大媽說好話。


    老五分開眾人,走到李大媽身前低聲道:“小李,馬上開庭了,你想好了嗎?”


    李大媽沉默不語,隻是她眼神的猶豫出賣了她的心情。


    龔偉業會看眼色,適時拿出一張紙遞過來:“李大姐,我們再加八百斤大米,張京才二十八,連婚都沒結,就這麽要他的命實在不值當,您就高抬貴手吧。”


    李大媽沒去接,旁邊一人見狀把那張寫著賠償的契約拿過來遞到她手裏,輕聲說道:“李姐,這些賠償夠你養老了,要他的命不值當。”


    李大媽抬眼看了周圍一圈,歎了口氣後沉默地接過那張契約看了起來。


    見她收下,那就是有的談,老五兩人都鬆了口氣。


    一個小時後,李大媽和老五等人一起來到一樓的一間大辦公室,此時裏麵已經坐滿了人,林楓龐建軍幾個頭領都在,外麵的樓道也全是圍觀的人。


    這是基地內第一次正式的審判,非常具有象征意義,所有人都聽說了,沒事的人都跑來圍觀。


    有了審判庭,意味著基地裏正式有了秩序,罪惡不再被縱容,違背規矩的行為都將被送上審判庭由審判者裁斷。


    主持這次審判的是張雨薇和張震,還有建築隊的主管胡天亮,林楓似乎完全就是來旁觀。


    沒有那麽多繁瑣的流程,反正在場的也沒有專業法官,李大媽和幾個同伴坐在一邊,張京被人帶來坐在另一邊,這個小夥子從頭到尾都低著腦袋沒敢看李大媽。


    張震見人到齊,和妹妹以及胡天亮交換一個眼神後朗聲道:“人也到齊了,那我們開始吧。”


    張雨薇清了清嗓子,道:“張京殺人的事實非常明確,有大量目擊證人,張京你有什麽話想說嗎?”


    張京搖了搖頭,道:“我也很後悔,希望李阿姨能原諒我。”


    張雨薇看向李大媽:“李阿姨,你願意諒解張京嗎?如果願意,我們會減輕對張京的處罰。”


    李大媽猶豫了好半晌,輕輕地點了點頭:“我願意。”


    這三個字她說的有些不太情願,似乎並不是自己本來的意願。


    麵對她的答複,人群裏響起了輕微的議論。


    有人在慶幸,他們也覺得最好的結果是寬大處理,畢竟張京不是故意的。


    有人則在懊惱或是嘲諷,他們覺得就該讓張京償命,那可是李大媽唯一的兒子。


    人的想法千奇百怪,說不上誰對誰錯,隻是在做一種選擇罷了,有人想要快意恩仇,有人則要考慮柴米油鹽。


    別想著斃了張京再找他要賠償,天底下沒有這種美事,他家裏就幾十斤米跟糖,給李大媽的豐厚賠償是張京的親戚朋友一起湊出來的。


    張雨薇滿意地點點頭,和身旁兩人小聲交流了兩句後開口道:“經過我們的調查,張京和死者存在一定矛盾,但是當時確實是多人參與了鬥毆,張京衝動之下失手造成了意外。經過討論,我們決定對張京做出在防衛團哨所無償服役三年的處罰,並且對李阿姨的賠償方案我們會監督執行,如果沒能如實交付,我們會加重對你的處罰。”


    話音落下後,人群中再次響起了議論。


    其實這場審判根本不需要什麽調查,更不需要去引用繁瑣的法律條文,因為張京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他自己也沒有抵賴。


    審判的重心在於怎麽量刑,怎麽讓雙方都接受這個處罰。


    實際上前期還有一部分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幫助雙方達成和解,這屬於桌麵底下的事,也可以理解為一場交易。


    防衛團的哨所其實就是通道外的幾個小了望台,負責監視周圍的動靜,因為暴露在外要吹冷風,所以是個很辛苦的工作。


    張雨薇雖然蠢,但也沒蠢到家,三年苦窯不算輕,但比丟了命要好得多,而且防衛團平時不跟大家一起相處,這三年裏李大媽也不用因為見到張京而生氣。


    這跟古代的殺人犯刺配邊疆是差不多的道理,大小是個勞動力,砍了太可惜,也太不人道,發去做別人不願意做的工作,還不用給工錢,算是一種特殊時代下的特殊製度。


    最重要的還是賠償,沒錢的分逼拿不出,受害者家屬的情緒得不到安慰,那就重判。


    有錢的直接用錢求得原諒,受害者家屬心裏消了氣,那就輕判。


    除了統治者都無法容忍的惡性案件,古往今來的案子都是這麽處理的。


    不能說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隻能說現實就是這樣,有能力的人即使在最嚴苛最公正的法律體係下犯了罪,他們也比屁民更容易保住狗命。


    也許他們根本不會犯罪,皇太子駕車撞死了百姓,皇帝的走狗當晚就會找到替罪的車夫,太子爺連審判席都不用坐。


    如果有不願意近視還嘴特別硬的目擊者,那就把他一起變成死者好了。


    規矩嘛,規矩都是皇上定的,皇上自然有辦法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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