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寡歡的韓輿很快在鬱悶中去世,留下了年幼的兒子韓厥。


    可憐的韓厥,這個時候真是朝中沒人,韓家又是人丁單薄,因為一直被晉文公、晉襄公所冷落,飽受壓製。


    整個韓氏家族可謂是人走光茶全涼,真正到了家道中衰時。


    韓厥的幼年、童年、少年肯定是很艱辛的,但晉國有一個被人形容為“冬日之日”的好人。


    對,那便是趙衰。


    趙衰非常同情韓厥,於是便將韓厥收養於府中,悉心教導韓厥。


    在趙衰的教導下,韓厥茁壯成長起來。


    經曆了苦難的韓厥表現出非同一般的成熟,更兼他知書達禮,為人謙恭,知識淵博,人緣極好。


    雖然此時的韓氏家族已經失去了封邑,也失去了大夫之位,但深得趙衰信任。和臾駢一樣,韓厥成為趙氏家族最得力的家臣之一。


    現在趙盾成了晉國中軍元帥,趙盾當然知道韓厥的才能,於是便在晉靈公麵前極力推薦韓厥。


    晉靈公是一個娃娃國君,什麽趙盾推薦,那隻是一個走過場的形式主義而已,一切由趙盾說了算。


    於是,在河曲之戰前,年輕的韓厥便一躍而被任命為晉軍司馬。


    司馬,即軍中執法官。在晉三軍中,是除了各軍帥佐之外最重要的職務。


    韓厥非常敬業,履職非常勤勉,史料記錄了這次河曲之戰前韓厥的一次執法行動。


    當時,趙盾的車禦範無恤喝多了酒,居然駕著戰車亂來,衝撞了正在列陣的軍陣。


    韓厥得報後,二話不說,便命令立即逮捕範無恤。


    我們知道,能夠成為晉國中軍元帥車禦的人往往不是一般的人,駕車技術肯定超一流,武力指數也是超一流,而且必須是趙盾的親信。


    範無恤正是這樣的人,但他違反了軍紀卻根本不在乎。因為韓厥也是趙盾的親信,與韓厥平時也比較要好。


    所以當他看到韓厥時還嬉皮笑臉,認定韓厥隻是將他批評一頓便會放了他。


    結果韓厥冷酷地看了看他後,命令立即斬首示眾!


    趙元帥親點的車禦範無恤,居然被司馬韓厥給軍法從事了!


    此事轟動了三軍,將士們對這位年輕的軍中司馬開始刮目相看,許多人對他非常佩服。


    但更多的人是為他擔心:範無恤作為趙盾的親信,此時因為一點點錯誤便被殺。趙盾元帥肯定很窩火,從此韓厥極有可能被排擠出趙盾核心圈外。


    韓厥的親信很是擔心,他們對韓厥說:“司馬執法雖然公正無私,但至少應該報告一下趙元帥,畢竟範大夫那是趙元帥的人。您如今依法獨斷,趙元帥怕是要生氣啊。”


    韓厥淡淡一笑道:“軍紀麵前應是人人平等,這也正是我晉國軍隊一直能夠取得勝利的重要原因之一啊。


    再說,趙元帥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我是完全知曉的。


    正因為我知道趙元帥的為人為官原則,所以我敢不循私情。


    我相信,趙元帥不但不會生氣,反而會給我記功。”


    趙盾知道後,非常高興。


    他把韓厥召進中軍帳,對著各軍將佐道:“我聽說,輔佐國君,應以義相結,而非拉幫結派。


    出於忠信,為國推舉正直的人,這是以義相結。


    舉薦人才而徇私情,這是結黨營私。軍法不能違犯,犯了軍法而不包庇,這叫做義。


    韓司馬是我推薦給國君的,但我又擔心司馬年輕而不能勝任。


    如果我推舉的人不能勝任,這就不是以義相結,而是拉幫結派。


    如果我作為中軍元帥,還要搞結黨營私,那我還有什麽資格執政,有什麽資格為國君效力呢?


    範無恤違反軍紀,我很痛心。但韓司馬秉公執法,我很欣慰。


    大家都應該學習韓司馬,我相信韓司馬以後必將成為我們晉國的棟梁之材。


    各位將士,我們表示慶賀吧,慶賀國君擁有了韓司馬這樣的人才,也慶賀我趙盾沒有看錯人,為我們晉國找到了一位柱國之臣!”


    好了,親愛的韓厥同學,你的出場秀,非常棒。但你還很年輕,在晉國政壇上要走的路還很長。


    好好努力吧,我們在晉國風雲裏,將好好欣賞你在春秋舞台上的傑出表現!


    如何應付秦國的不斷挑釁,成了趙盾最大的心頭隱患。


    趙盾更後悔自己沒有聽臾駢的話,在河曲一役中自己不夠果斷。


    如果那天自己不讓趙穿、胥甲莽撞行事,當天晚上率軍渡河發動攻擊,那河曲一戰定可使秦國老實很長一段時間,從而騰出手來將主要精力用於對付南邊的楚國上。


    壓力山大啊。


    趙盾歎了一口氣,他決定召集六卿會議,就目前晉國麵臨的嚴峻形勢作進一步的研判,拿出一個具體可行的應對辦法。


    參加會議的是中軍帥趙盾、中軍佐荀林父,上軍帥郤缺、上軍佐臾駢,下軍帥欒盾、下軍佐胥甲,由趙盾主持會議。


    “各位,目前我們晉國主要有三股敵人。西線的秦國,北線的狄人,南線的楚國。


    其中,西線的秦國有先蔑、士會在那裏,北線有狐射姑在那裏。


    這些人都對晉國了若指掌,現在在敵國為官,對我們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所以,今天我們研究一下如何解決這個問題。”趙盾把中心議題拋了出來。


    發言的順序是根據六卿排名次序來的。荀林父第二個發言,他沒作過任何準備,也不知道趙盾有什麽意圖,此時輪到他發言,心裏有點慌。


    對於打仗這種事,荀林父是比較外行的,他比較內行的是搞人際關係和國際關係,對外交之類的事很內行,所以對鞏固中原諸侯聯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元帥,現在我們受到楚國的壓力很大,中原諸侯許多都被迫歸了楚國陣營,這些國家大多數還是心向著咱晉國的。


    如果我們派出一個擅長搞外交的人出使列國諸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施之以威,那就很快能夠讓這些國家都繼續團結在我們晉國周圍。


    我提議派人去派在翟國的狐射姑給召迴來,再派他出使各國。狐射姑流亡翟國已經多年了,一直心向著晉國,上次還幫助我們晉國去調停狄人與魯國衝突的事。


    狐氏家族本是我們晉國功勳家族,狐射姑本人擅長外交事宜,在各國中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召他迴來,可堪大用。”


    荀林父發表完意見,不忘偷偷看了看趙盾。


    趙盾麵無表情,心裏卻在說:“真是亂話三千,現在主要是對付秦國,你扯哪門子蛋?”


    上軍帥郤缺立即表示反對:“不妥!狐射姑此人居功自傲,恣意妄為,身犯重罪出逃,如果召他迴來,國人不服。


    讓他流亡在翟國,並且將他的妻兒財物送還給他,已經是對他們狐氏曾經為晉國立下大功最好的報答了。


    眼下我們最先要解決的是秦國的問題,因為秦國總是直接攻擊晉國本土。


    上次在河曲,就是因為士會,才使我們三軍無功而返。


    士會這個人,低調謙虛,足智多謀,人緣極佳。


    當初他出走本身也沒犯什麽過錯,他隻是執行了命令而已,因為政策有變,他隻是擔心這才出走。


    現在他在秦國已經好多年了,對秦國也相當了解。如果他能夠迴來,無論是暫時改善與秦國的關係,還是繼續向秦國施壓,士會可堪大用。”


    此言一出,眾人皆各自點頭。


    尤其是趙盾,心想郤缺此人果然不簡單,這一分析下來,士會那是必須要弄迴晉國的。


    對趙盾來講,如果狐射姑迴國,那狐氏家族必將重新崛起。用不了幾年,便可能對趙氏家族形成巨大的威脅,甚至對趙氏家族發起無情的報複。


    而士會,到現在為止也無非就是一介大夫而已,根基淺得很,無論如何都不會對趙氏家族有威脅的。


    趙盾決定迎迴士會。於是,會議達成了第一個決議:想辦法讓士會迴到晉國。


    讓士會迴來,難道你晉國發一紙通知,或者弄一個調令,便可以了麽?這當然不行!


    首先要看士會願不願意迴來,如果他不願意,那一切都白搭。


    這裏必須要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當年士會到了秦國後,趙盾同意將士會的妻兒財物也一並送到了秦國給士會。


    士會作為士氏家族宗主,當時許多士氏族人願意跟著士會,所以很多人遷到了秦國。


    也就是說,現在的士會,在秦國已經是工作生活都無憂了的。


    第二,要看士會迴來的風險隱患。如果士會願意迴來,那他極有可能被秦國人給囚禁甚至殺了。


    畢竟,在秦國,士會是秦國大夫,是功臣。但迴到晉國,那便是敵人。


    這幾十年來,秦國與晉國之間的矛盾大了去了。一個不小心,便可能導致士會身死,這對晉國來講實在不劃算。


    關於第一個問題,如果晉國隻是以故國家土為條件,那士會極有可能是不願意迴來的,但晉國必須要他迴來,這就要求晉國增加籌碼,足夠讓士會願意迴來的籌碼。


    隻有解決了第一個問題,才可以繼續商討如何讓士會迴來的後續問題。


    這是一個難題,但隻要有心,任何困難都是可以解決的。


    六卿都認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重賞之下,也必然可以讓士會迴到晉國!


    對一位大夫來講,最好的賞賜莫過於一塊肥沃的土地。


    對於趙盾來講,解決一個問題的同時,如果能夠解決其他兩個甚至三個問題,那一定是再完美也不過了。


    趙盾手頭確實還有問題要解決,那便是魏氏家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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