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盾終於鬆了口氣,狐射姑一走,晉靈公又年幼,此時的趙盾全麵把控了朝政,在晉國的地位無人敢撼動。


    鬥倒了狐氏家族是趙盾權力鬥爭中第一場偉大的勝利,至少對趙盾來講是偉大的。


    趙盾所沒料到的是,自己執政不到一年,便讓晉國第一大家族敗亡了。


    從此以後,晉國各大家族都高度重視權力鬥爭,催生了一代又一代精於擅於權力鬥爭的高手。


    為了在權力鬥爭中取得勝利,各相關大家族不斷積聚自己的實力,終於使晉國這個當時的超級大國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超級家族群。


    這些超級家族不斷蠶食著晉國公族的利益和權力,直到最後由韓、趙、魏三家瓜分了整個晉國!


    那是兩百年以後的事了,趙盾現在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應對秦國人。


    按照先前六卿會議決議,趙盾已經派出上軍帥先蔑和大夫士會赴秦國迎接公子雍迴國即晉國國君之位。


    先蔑和士會是帶著晉國國書前去秦國的,此時秦國那位強悍的國君秦穆公已經於公元前622年薨了,繼任的是秦康公。


    秦康公本就為強大的晉國橫在秦國東邊而頭疼,此時見晉國來使,居然還是邀請秦國晉卿公子雍迴晉國即位,這對秦國來講是特大喜訊。


    是啊,如果公子雍當上晉國國君,憑公子雍在秦國這些年的所受的重用,以及秦國各公族大夫與公子雍的關係,那晉秦之間豈不是又走上了晉秦之好?


    一個友好的晉國對秦國來講是極其符合秦國的國家利益的。


    對秦康公來講,如果這一次晉國國君是公子雍的,那也算是一個列國諸侯外交史上的一個奇跡了。


    連續五位晉國國君,居然有四位是秦國人幫助的結果:晉惠公是秦國人扶持的,晉懷公也是曾經在秦國為質過的,晉文公是秦國人扶持的,現在又要扶持一位了!


    秦康公非常興奮,那還不快送公子雍迴晉國?


    晉國來的國書寫得非常誠懇,就兩國關係的曆史、現狀以及未來發展分析得極其到位,一句話:晉國現在願意與秦國和好!


    秦康公找公子雍深入長談了一番,最後,秦康公大方地送給公子雍大把財物,立即送公子雍迴秦。


    同時,秦康公考慮到想當年晉文公剛即位時,因為身邊的護衛不夠,差點被郤芮和呂省給設計燒死,於是安排秦軍大將白乙丙率四百乘秦軍護送。


    先蔑和士會當然也得了大把的好處,這次出使秦國對兩人來講是一個肥得冒油的美差啊。


    於是,公元前620年春,先蔑和士會帶著公子雍以及四百乘秦軍,浩浩蕩蕩向晉國行進。


    他們哪裏知道,此時的晉國已經變了天。


    中軍元帥趙盾在穆贏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後,無法頂住壓力,居然已經扶立世子夷皋即了晉國國君之位。


    按理,趙盾應該及時派出使者通告秦國,說晉國國君已立,不再需要公子雍了。


    但公子雍聽說晉國國君之位虛位以待,擔心遲者生變,早已迫不及待跟著先蔑和士會向晉國來了,此時已經到了令狐城,即今山西臨猗西。


    秦軍已經出發的消息早就報到了趙盾這裏,趙盾主持召開了重大會議,研究如何應對秦國問題。


    會上,有人提出既然咱晉國新君已立,那快點向秦國通報吧,省得秦國勞師動眾送公子雍迴國。


    趙盾表示了反對。


    趙盾說:“如果說之前我們需要公子雍來繼位,那我們需要秦國的支持,所以秦國派軍隊來是對我們的幫助,那秦國就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當然要禮待。


    現在我們已經立了新君,那秦軍到了晉國便不再是朋友,而是侵入我們晉國的敵人。


    對敵人,我們怎麽可以心慈手軟?所以,必須打敗秦軍!”


    有人表示了擔憂:“現在先蔑和士會已經出使迴來了,他們的使命是迎迴公子雍。如果要打擊秦軍,那他們怎麽會同意呢?”


    趙盾冷冷道:“正因為如此,所以今天我們這個會議要開在先蔑和士會迴來複命之前,就是要讓他們置身事外。


    畢竟,他們出使秦國也是當初集體決定,現在要攻擊秦軍也是集體決定,他們很難做人。大家不需要多說了,整軍備戰吧。”


    由於狐射姑已經流亡了,所以趙盾臨時任命了三軍將佐:


    趙盾當然是中軍帥,先克提拔為中軍佐。荀林父為上軍帥,中軍佐暫時空缺;先蔑、先都分別任下軍帥佐。


    趙盾任命步招為車禦,戎津為車右,親率晉軍進抵堇陰,即今山西省臨猗縣猗氏城東。


    先蔑和士會得知趙盾率晉軍到了堇陰,便立即赴晉營向趙盾匯報了出使情況。


    他倆根本不知道晉國已立了新君,更不知道趙盾親率三軍是去攻打秦軍的。


    尤其是先蔑,他還以為晉國三軍盡出是去迎接公子雍哩,同時在秦軍麵前展示一下晉軍實力。


    先蔑滿腦子還在想著一旦公子雍即位,自己將會有大把的好處。


    誰知趙盾告訴他倆,晉國新君已立,不再需要公子雍了,並將集體研究決定的結果告訴了先蔑和士會。


    兩人大驚,先蔑當場便發作了:“當初說要迎迴公子雍,是誰的主意?又是誰的命令讓我等辛勞奔波晉秦之間?


    不管如何,我也是晉國六卿之一,擁立世子即位,怎麽不見有人通知我參會?


    現在公子雍已經由我等迎迴了晉國,你出爾反爾,是要陷我於不義嗎?”


    趙盾也不與他多話,先蔑恨極,拂袖而出。


    士會見狀,哀怨地看了看趙盾,長歎一聲,也出了帥帳。


    他們要去哪裏?


    先蔑和士會心裏惱怒,但事已至此,他倆均知無可挽迴,自己兩人本就是奉命出使秦國,迎了公子雍迴來。


    現在不需要公子雍了,那還不是要由自己兩人去擦屁股,謝絕秦軍及公子雍?


    所以,兩人連晚飯都不在晉營吃,直接匆匆迴秦營。


    白乙丙率著三百乘秦軍,也同樣以為晉軍是來迎接的。這三百乘秦軍,與其說是作戰部隊,不如說是儀仗隊,因為每輛戰車上都彩旗飄飄,一片喜慶祥和。


    白乙丙以及秦軍將士都以為,到了晉國後會得到貴賓待遇,個個都在想著曾經當過秦國晉卿的晉國新君將會賞賜給自己多少禮物,所以根本沒有任何防備。


    大軍在令狐城外紮營,白乙丙得報晉軍已經到堇陰了,還以為是前來迎接的晉軍儀仗隊呢。


    於是,白乙丙便吩咐將士盡情享受這一趟出國遊,大家放開喝放開了吃,一切費用晉國人都會報銷的。


    在秦軍將士眼裏,隻要接下來完成“交人”使命,便可以領取大把賞賜後迴歸秦國。


    先蔑和士會到了秦軍帥帳,白乙丙與公子雍以及幾員秦將正喝得酣,見兩人垂頭喪氣的樣子,樂了:“兩位大夫辛苦了,來來,陪本帥喝幾盅吧。”


    先蔑擺擺手,沒有立即迴白乙丙,他迎迴了公子雍。在他的眼裏,此時公子雍才是他的領導。


    正在糾結不知如何向公子雍報告晉國的決定時,突然一陣鼓響,然後喊殺聲四起。


    眾人皆驚,搶出帳一看,不得了了,隻見火箭如雨般向秦營傾泄而來,秦營陷入一片火海!


    原來,趙盾見氣走了先蔑,擔心秦軍作好準備,幹脆連夜率晉軍發動了襲擊。


    趙盾親自擂鼓,晉三軍全線出擊,秦軍毫無防備,營帳遭劫,全線大潰。


    白乙丙那個氣啊,但此時生氣沒用,作為秦國主要將帥,白乙丙沒工夫生氣,他必須指揮秦軍抵抗。


    晉軍的突然襲擊,令先蔑和士會這兩位晉國使者驚呆了,他倆怎麽也沒想到晉軍居然會這樣不講信義!


    晉國哪怕是出爾反爾,也可能是情有可原。但人家秦國人可是熱情洋溢地真心幫助晉國,卻在這裏慘遭屠戮!


    秦軍全線崩潰,可憐許多秦軍將士早就脫了衣甲,睡夢中被排山倒海般的喊殺聲驚醒,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哭爹喊娘聲、怒吼哀嚎聲、戰馬悲嘶聲,令狐城外成了一片人間地獄!


    就這樣,趙盾指揮的晉軍趁夜突襲毫無準備的秦軍,把四百乘秦軍打得四散潰逃。


    白乙丙又氣又急,但經曆了多場戰役的這位秦國將軍,努力收拾殘軍,率隊向黃河邊撤退。


    可憐了公子雍,這位滿懷希望,放棄在秦國亞卿之位,應邀迴到晉國當國君的晉國公子,居然死於這次戰亂。


    趙盾下令追擊殘敵,晉軍直追出三十多裏。


    秦軍慌不擇路,損失慘重,幸好白乙丙臨危不亂,沉著指揮,才不致於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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