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樂坊,喧囂升騰開始時候,沒人當迴事。


    隻是後麵喧鬧,哀嚎,嘶吼聲音越來越大,還有煙火起來。


    當百姓從樓閣上伸出頭,或者是披著衣衫,提著木桶出門的時候,看到的是一隊隊鎮撫司皂衣衛,押送著數以千計的身影。


    這些人有的衣袍淩亂,有的珠釵散落,還有的滿身血跡。


    初時是人,然後就是東西了。


    一車一車的黃金。


    金色的五兩十兩大錠,用馬車馱著,幾百馬車都馱不完。


    除了金銀,還有各種玉器,刀劍,地契,閃爍靈光的器物,各種書畫……


    大車遊街一般,繞了西北城,直到東華門外。


    這本是官試唱名之地,如今卻在朝陽初升時候,堆滿金銀寶物。


    朝陽照射在這一堆堆的金銀之上,顯露出耀眼的流光。


    東華門外的廣場,被堆積大半地方,數百丈方圓的空間,成了金銀山丘。


    “久樂坊被鎮撫司查封了。”


    “昨晚查抄了一夜,拖出來的金山銀山,嘖嘖……”


    “你們不曉得,那些拉出來的小娘子,肚兜都沒穿周正,嘖嘖,嫩的呐……”


    百姓,從來都不會去管如此大規模查抄,是有什麽原因。


    就算有原因,他們的關注點也都在那金銀與美色上。


    對於大多數的百姓來說,為什麽查抄久樂坊,遠不如他們看到的精彩,重要。


    今日所見,足夠他們吹噓幾年就足夠了。


    “貼邸報了,張秀才,快給大夥念念。”


    “老白頭,這邸報上說什麽?”


    不隻是東華門外,其他的街巷處,都有布告張貼。


    圍攏上前的百姓,都是麵帶好奇。


    “鎮撫司清查久樂坊賭坊,黑市,所有曾在其中被坑騙錢財者,可到東華門外登記領取。”


    “大秦清查黑市,賭坊,人口買賣,所有此類案件,從重處罰。”


    “今查吏部侍郎曹遷,京兆府……”


    後麵話已經沒有人聽了。


    久樂坊中被坑騙的錢財,可以登記領取。


    這已經讓無數人甩開大步,往東華門外奔去。


    到東華門外時候,那一堆堆的金銀旁邊已經排起長長隊伍。


    一字排開的長案,禮部的文吏,京兆府的官員,還有其他翰林院,觀政院等地方的清閑文官,都被安排過來,麵前攤開厚厚書冊。


    “元康一百二十八年,清河坊於子騰,在久樂坊被坑騙銀錢三十兩,當時作證者有街坊胡喬,裏正可以作保,行,記下來,憑此文書,去領銀錢吧。”


    “往後可不能再去那等坑騙賭坊,手上有銀錢,就去做正經生意。”


    “戶部如今聯合青玉盟,推出了不少入股生意,可以去看看。”


    “元康一百三十一年,古箏坊熊旭,在久樂坊被坑騙店鋪一間,銀錢三百兩,店鋪地契去那邊找,這需要重新過戶的,拿這文書,直接去京兆府。”


    “元康一百三十三年八月,雍天洲鄭平府刺史馮嶽家下人偷賣十三件珍藏,請鎮撫司那邊翻閱賬冊,若是有記錄,立時歸還,放心,去那邊尋鎮撫司文吏,他們手上有賬冊。”


    ……


    皇城,珍蘭坊。


    樞密使李景堂的府邸。


    大門之前,一隊身穿黑袍的鎮撫司皂衣衛麵色肅穆,手按腰間長刀刀柄。


    五階石階上,手持兵器的護衛與江湖武者,都是麵色凝重,將門庭護住。


    幾位身穿武袍的大漢,咬著牙,口中低吼:“你們這些朝廷鷹犬,連樞密使府邸都敢來查抄。”


    “跟他們拚了,護送樞密使出城。”


    這些人修為都不弱,激蕩的氣血真元,還有罡氣湧動。


    其中兩人分明是身外星光化為長河,已經是洞明境之上。


    宅院之中,數道天境層次的力量隱而不發。


    宅院之前,沉默不語的皂衣衛緩步前行,身上氣血凝結,越發凝重如山。


    遠處街巷,還有周圍的樓閣上,許多目光投過來,都是神色複雜。


    雨水灑落,皂衣衛步步前行,直到門庭前石階外停住。


    “罷了,讓他們查抄吧。”


    宅院之中,有聲音響起,蒼老而威嚴。


    門口阻道的那些江湖武者相互看看,都是麵上不甘,不願讓出道路。


    “退下。”


    一道聲音響起。


    所有身穿黑袍的皂衣衛瞬間退在門庭兩旁,任雨水在身上淋落。


    身穿黑袍,腰懸長劍的張遠大步前行,踏上石階。


    門庭前阻道的武者想擋住張遠,隻抬頭,一眼之間,身形已經僵住。


    張遠徑直前行,穿過庭院,直到院落後堂廊簷。


    穿著常服的李景堂,坐在一張竹椅上,看著庭中落雨,麵色平靜。


    “沒想到新亭侯你親自來。”


    看到張遠,李景堂麵上露出幾分微笑。


    張遠腳步停住,手按腰間劍柄,輕聲道:“樞密使浮沉宦海,本可以善始善終的。”


    “善始善終?”李景堂抬頭,目中閃過緬懷。


    “伴君如伴虎,我確實該在陛下離開皇城時候,就退下來的。”


    看向張遠,李景堂雙目眯起。


    “我沒想到的是,你真的願做孤臣。”


    “皇孫,當真值得你如此效忠?”


    張遠麵色絲毫不變,朗聲道:“樞密使不必如此,就算你今日以性命為餌,也不能離間我與皇孫分毫。”


    “你不會明白。”


    “你們做了太久的官,已經將一切都當成交易。”


    李景堂張張嘴,低歎一聲。


    張遠目光掃過四周,轉身就走。


    李景堂坐在原處,身上淡淡的浩然之氣逸散。


    “轟——”


    當張遠走出樞密使府邸時候,身後傳來儒道大修歸隕時候的浩然之氣激蕩。


    天道翻湧。


    皇城三處黑市查抄三十萬萬兩白銀,其他物資價值數十萬萬兩黃金,還有各種本該上交戶部或者皇城寶庫的禦賜之物,都流落在黑市。


    東華門外歸還百姓銀錢超過二十萬萬兩。


    案件牽連朝堂三品以上官員五位,武勳公侯十四位,樞密使李景堂畏罪自盡。


    元康年間最大貪腐案查處,也是元康年最後一件大案。


    半個月後,王明陽再提國號之事,朝堂無一人反對。


    元康一百三十九年五月初一,皇孫在皇陵祭天,昭告天下,改國號為,神爵。


    元康一百三十九年,也就是神爵元年。


    神爵元年八月十三,梁洲快馬入皇城。


    梁洲三處鎮守府反叛,封堵廣陵江,商道斷絕,青玉盟商隊被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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