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罡點點頭,輕歎一聲。


    “所謂天機,不過萬靈匯聚的走向罷了。”


    “隻是這其中偶然太多……”


    話說到此,他沒有再說。


    張遠看著麵前須發銀白的李純罡,也沒有再開口。


    李純罡曾在踏足九境時候說過,百年不會再窺探天機。


    可陛下召他入欽天監,他沒有一日不窺探天機。


    他的生機,已經所剩無幾。


    可是,對於李純罡來說,有怨嗎?


    告訴陛下,他不願再窺探天道?


    不可能。


    不說陛下答應不答應,就是李純罡自己都不會那麽做。


    為仙秦未來,為九洲萬靈窺探天機,他李純罡死而無憾。


    何況對於一位修天機的修行者來說,能日日窺測天地大道,隨時死了都無憾了。


    便如他張遠,身為武者,身為大秦武卒戰將,雖然曾答應玉娘和歐陽淩往後不衝鋒在前,可真上了戰場,那種骨子裏的熱血升騰,根本控製不住。


    身為武者,戰死沙場,不是一輩子的榮耀嗎?


    “朝堂如今確實有大動作。”


    “皇城書院許多學子被征召,散往中三洲和下三洲,據說幾位皇孫也要離開皇城。”


    歐陽淩看向張遠,輕聲道:“我要去梁洲,任八府巡查使。”


    歐陽淩是言官出身,這一次在大試之中做考官,績效卓著。


    八府巡查使是臨時差事,卻無比清貴,正五品的官職,連那些四品官員都要低頭。


    畢竟皇命在身,手握巡查金印,隨時可調動天地之力,鎖禁一方。


    這官職與何瑾當時的通政使差不多,隻是時效性比通政使短。


    按照張遠與歐陽淩的推算,三年之內,歐陽淩估計就會入禮部宣政院。


    陳鴻大試之後,原本是被征召到翰林院,不過陳鴻對做文章不感興趣,提請外放,重迴騰洲。


    估計騰洲金殿會安排給他不錯的官職。


    試煉之中的那些九洲天驕,還有吏部大試的精英,都會散落九洲。


    壽亭侯歸來,幾位天官輪換,兩位皇子歸來,陵蘭王重迴,甚至杜如晦都迴歸九洲。


    不知不覺,大秦的朝堂之盛,一時無兩。


    迴皇城幾日,張遠已經見過何瑾,張載,還去過趙家與清越侯府。


    也將壽亭侯托他帶給長公主的東西帶去。


    皇城事情已了,也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


    兩日之後。


    西華門外。


    一隊車架緩緩而出。


    馬車停在西華門外寬闊大道。


    車廂之中,張遠迴頭,看向那巍峨門庭。


    他與何瑾從西華門入皇城的場景曆曆在目。


    來的時候,他是騰洲人榜第一,廬陽府鎮撫司司首。


    離開時候,他已經是一等新亭伯,中三洲大城寧遠城鎮撫司司首。


    他在皇城之中掀起風浪,奪人榜第一,破吏部大試之局,在這一次的天驕試煉之中,更是掌控五萬大軍,橫掃封神天域。


    隻是這一次的天驕試煉並未有排名,得到了什麽好處隻有自己清楚。


    張遠修為突破到玉衡境後,未真正在人前與地榜上強者交手,目前地榜無名。


    不過對於皇城之中天驕來說,不需要在意張遠在地榜上的排名。


    天驕試煉,張遠所展現的實力與手段,已經烙印在所有人心中。


    封神天域之中,張遠一人領五萬天驕衝陣的場景,沒有誰能忘記。


    這烙印會被所有天驕銘記,直到某個時間,生根發芽。


    西華門城頭之上,身披鐵甲的校尉戰將眉頭皺起。


    “那是何人車架,不知西華門外不得駐留嗎?”


    他的話讓身邊兩位手按長刀的戰將麵上神色變化。


    “或許是某外放京官吧,今日出皇城,恐怕此生都不得重迴了。”長須冉冉的黑甲戰將搖搖頭,低聲開口。


    另一邊的三旬武將低哼一聲,雙目眯起:“我去將其趕走,我西華門不是什麽人都能——”


    他話沒說完,幾匹戰馬從城中狂奔而出。


    城頭上守衛軍將全都麵色一沉。


    “西華門內外不得縱馬——”


    那戰將的話被一旁青袍文官抬手壓住。


    “徐校尉,那是鎮撫司的人。”


    皇城鎮撫司,除宮城之內,其他地方皆可奔馬。


    城頭上,幾位軍將和守城文官看著幾匹戰馬衝到車架之前。


    “嗬嗬,看來不需我們趕了,定然是鎮撫司拿人……”


    “要是不在城外駐留這片刻,說不定能走脫呢。”


    城頭上幾人輕笑,守城校尉也是麵上露出笑意。


    “大人,要不要我們派人協助——”


    說話的戰將聲音才起,已經頓住。


    所有人眼中,那些鎮撫司武官齊身下馬,站在車架前躬身施禮。


    當先幾人又雙手奉上幾個錦盒。


    鎮撫司的人來送禮?


    直到那些鎮撫司中人離開,城頭上幾人都有些茫然。


    鎮撫司送禮?


    就是一品大員出京,也沒見鎮撫司的人來送禮啊……


    “這位是——”


    說話的戰將話語再次被奔行戰馬聲音打斷。


    這一次,城頭上幾人麵色大變。


    “皇孫嬴元武!”


    五皇子府那位皇孫。


    嬴元武的戰騎衝到車架前,將一個木盒扔到車廂中,然後長笑著奔行而迴。


    這一幕,讓城頭上的一眾武將麵麵相覷。


    什麽人,連皇孫都送禮?


    沒等他們迴過神,城中又有戰騎奔行而至。


    “皇孫嬴洛……”


    ……


    從三皇子府皇孫開始,後麵不斷有人出城相送。


    長公主府執事。


    國公府世子。


    天官府中管家。


    禮部員外郎。


    皇孫,嬴元辰。


    “我知道他是誰了……”


    當車架緩緩離去時候,城頭上校尉軍將喃喃低語。


    “他,他是——”


    ……


    新亭伯張遠低調出京。


    這消息是從邸報上看到。


    這也是何瑜最後一次登載記錄新亭伯消息。


    他會在張遠離開皇城後,往下三洲去,親身往雪域,他的誌向,是如歐陽淩一般,將軍前沙場上事情記錄下來。


    一卷《雪域行記》,不知讓多少儒生對沙場產生向往。


    張遠離開皇城的消息得到西華門守城軍將的佐證。


    但西華門守城軍將沒有說,那一日多少人往西華門外為新亭伯張遠送行。


    他們不敢說,隻能爛在肚子裏。


    對於這樣一位攪動皇城風雲的天驕離開,城中各方的感受不一。


    許多人還記得張遠在聚英館中聲勢,要奪人榜第一的狂傲。


    許多人還記得,張遠一人一刀,殺穿九城,送陳鴻他們入考試院。


    一位下三洲來的天驕,真的登上了那人榜第一。


    不過對於大多數城中家族和武勳世家來說,張遠還隻是一位後輩。


    哪怕他已經是四品官職,一等伯爵。


    皇城世家,各方大族,要的是底蘊,是人脈,是糾纏交錯的網羅。


    張遠不過是一道流星,劃過皇城。


    要想在皇城崛起,他需要有重迴皇城的機會,需要有自己的家族和一方勢力。


    現在的張遠,還沒有真正入那些千年萬年家族的眼。


    不管皇城中什麽反應,張遠已經離開皇城,車架一路南行。


    車架之中,張遠閉目端坐,身上氣息緩緩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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