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爺,你麾下的軍卒能將屍骨埋在那放馬川外,我鄧維承也能。”


    鄧維承輕輕吸一口氣,抬手壓在自己的胸口,身上氣息凝重。


    “我衛國公府鄧家,十三代國公皆埋骨他域,我有八位叔伯死在征伐之戰。”


    “我等武勳世家的爵位,都是以家族的熱血澆築的。”


    “這仙秦天下,是以我等武者的血染盡的。”


    威遠伯立在那,麵色變幻,壓低聲音:“不成,此事我不能答應,衛國公家二代已經隻剩三人,你這一代更是獨苗,你去不得。”


    鄧維承麵上帶著輕笑,轉頭看看四周:“威遠伯,你追隨我家那位老爺子這麽多年,該知道他老人家的性子。”


    “我請令,他一定會答應的。”


    威遠伯渾身一顫,麵色漲紅,在大帳中焦躁踱步。


    鄧維承隻是麵上帶笑,並不說話。


    “夏玉成!”威遠伯一聲低唿。


    大帳之外守候的夏玉成快步走進來,抱拳一禮。


    他似乎認得鄧維承,隻是對於鄧維承在軍帳中還是有些意外。


    “夏玉成,新軍試煉時候,你率麾下軍卒護持小公爺。”


    “記住,你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保住小公爺的命。”


    威遠伯看著夏玉成,沉聲開口。


    “聽明白沒有?”


    夏玉成有些失神。


    他不知道什麽樣的試煉,會讓威遠伯下這等命令。


    不過身在軍中,他早已經知道此時絕不是猶豫時候。


    “卑職領命!”


    他躬身高喝。


    威遠伯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張遠,雙目眯起。


    “張遠,既然這練兵之法是你提出來的,這百萬裏雪域,你也走一趟吧。”


    去一趟百萬裏雪域?


    張遠身上氣血翻湧,雙目之中有戰意升騰。


    這是對戰鬥的渴望。


    不是畏懼,而是渴望一戰!


    這才是天生的武者!


    站在對麵的鄧維承麵上閃過欣賞之色。


    “伯爺,能不能等玄甲衛試煉之後?”張遠抱拳,沉聲開口。


    鎮撫司的玄甲衛試煉即將開始。


    張遠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玄甲衛試煉?”威遠伯一愣,麵上露出喜色。


    “我這就發函,請鎮撫司將玄甲衛試煉與新軍試煉放在一起,有參與玄甲衛試煉選拔的皂衣衛精英護持,能活著迴來的軍卒,必然多一些。”


    話說到此,威遠伯抬頭看向軍帳之上半露的天穹,目光投向鄭陽郡城方向。


    “這一趟試煉,鄭陽郡城怕是要滿城素縞啊……”


    近萬新軍,能有多少活著迴來?


    ……


    定軍山新軍大營之外。


    山崗上,張遠與牽著戰馬的夏玉成並肩前行。


    兩人都是一時沉默,沒有說話。


    張遠此時隻靜靜將在大營之中所有收獲感悟整理,再觀閱那腦海兵書上的所有戰策。


    他承認,他所說的練兵之法太過冒險。


    但這是最快練出精兵的辦法。


    這一趟死的,是滿城世家子。


    如果不走這一趟,那下一次死的就是滿鄭陽郡的百姓家子弟!


    “一將功成萬骨枯,平日整訓不覺得,現在我才感受到這句話是真的。”停住腳步的夏玉成迴過頭,看向身後的大營。


    “那些兵書上都說,新軍接戰,能不崩潰就是精兵。”


    “兵書上還說,新軍第一場戰,死傷八成都是正常,留下那些熬過來的老卒就好。”


    “從前時候,看滿營的軍卒,我總沒有那種他們會死在眼前的感覺。”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們都可能會死。”


    夏玉成抬起手。


    他的手在寒風之中微微顫抖。


    “張兄,你怕死嗎?”


    張遠點點頭。


    他怕死。


    他怕他張家香火斷絕,他怕留小娘一人無依無靠。


    “我怕死。”


    張遠深深吸一口氣,看向遠方,雙目之中有無法壓抑與掩蓋的狂熱。


    “可我輩修武道,穿甲帶刀,不就是為能守護這仙秦江山,守護背後無數的仙秦百姓?”


    “既握了刀,怕死又能如何?”


    轉頭看向夏玉成,張遠目中透出狂傲。


    “夏兄,我若是死在雪域,你迴來一定給我家小娘報個信。”


    “哈哈,好,我若是死了,”夏玉成看著張遠,“你將小公爺活著帶迴來。”


    兩人對麵相視,哈哈大笑。


    ——————————————


    張遠迴到南山街時候,玉娘已經從邱家迴來。


    小院門口,多了四個手持大棒的護衛。


    “姑姑說,派四個家丁來給我做護衛。”


    “這些都是她從雲州帶來的,是薛家家生子。”玉娘看到張遠,麵上露出苦笑。


    四個初入隱元的家丁,對於玉娘來說真的沒有什麽用。


    不說隨著張遠出生入死,所見都是洞明境乃至以上的高手,就是執掌青玉盟,玉娘入眼也全是強者。


    隻是這護衛畢竟是薛夫人好意,她也不好拒絕。


    “護衛就護衛吧,多開一份俸祿。”張遠將玉娘的手牽住,輕聲開口。


    他沒有跟玉娘說定軍山大營之中的事情。


    很多事情是男人的事,沒必要讓女人憂愁。


    迴到書房,張遠將腦海之中兵書上的戰策戰法,各種練兵法都一一迴想。


    連著兩日時間,他都沒有踏出小院一步。


    這兩日時間,鄭陽郡城中動蕩不小,血虎張遠之名,也近乎傳徹。


    段家覬覦青玉盟財富,派死士截殺青玉盟高層,被血虎張遠挫敗。


    血虎張遠以洞明中期戰力,抵擋瑤光境強者,被譽為鄭陽郡年輕輩第一強者。


    鎮撫司緝拿段家上下,鄭陽郡城鄭陽府衙巡衛出動,追捕不少與段家有牽連的商賈和家族。


    這些都是外人可見。


    外人不可見的,鄭陽郡郡守府一位六品司錄,兩位從七品書錄文吏自盡,巡衛軍兩位領軍校尉去職,一位在司獄之中自盡。


    鄭陽郡郡守抱恙,郡城中大小事情暫時由別駕蕭然舉執掌,另有郡丞邱明山協助,入郡守府協管。


    這等官麵事情百姓不懂,懂的人不會多說半個字。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正月,鄭陽郡城之中可謂風雲激蕩。


    南山街蘭桂坊小院之中,張遠也不管這些事情。


    清晨,他手中一柄雁翎握住,任前方左俊劍光閃耀,都不能進半分。


    “當——”


    長刀斬出,左俊長劍一震,腳步連退三步,麵上漲紅。


    “張兄你的肉身熬煉太強了,光是氣血之力,已經能壓洞明中期。”


    左俊抖落一下酸痛麻木的手臂,麵上帶著驚駭,低聲開口。


    純以肉身之力就能讓他進無可進,這等戰力,實在太強。


    “我能不能試試?”


    不遠處,手中提著長劍的嶽青魚忽然出聲。


    “我與左俊一起出手。”手壓住劍柄的嶽青魚神色鄭重。


    左俊眼睛一亮,麵上露出笑意,看著張遠。


    洞明境後期的東源劍派高手嶽青魚,要與他一起挑戰張遠。


    “好。”


    張遠手中長刀橫指,淡淡開口。


    朝陽落在他身上,透出一層淡紫色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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