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大旗從後方的船隻之上升起。


    “玉和。”


    金玉大字,迎風招展。


    本準備後撤的船隊被堵住後路。


    前方那些奔逃船隻,更是慌亂,向著四周逃散。


    可是小船沒有大船速度快,那些小船都被巡遊的大船撞翻,其上貨物、人員都掉落在水中。


    “玉和堂封禁河道,禁絕往來,擅自行動者以叛逆論。”


    “所有船隻原地等待,所有武者敢反抗者殺無赦。”


    一道道高唿之聲響起,那些大船上有一位位身穿青色武袍的玉和堂幫眾出來,手中握著長弓,又將刀槍背在身後。


    一艘三十丈大船之上,一位穿著黑色衣袍的四旬中年走出船艙,背著手走到船頭。


    他的目光落在張遠他們所在的大船,麵上露出幾分笑意。


    “千禾商行。”


    “許雲禾。”


    雙目之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暈,大漢一聲高喝:“許家妹子,想見你一麵可真不容易啊!”


    許雲禾轉頭看向大漢,麵色沉下來。


    “陶竹武,你們陶家竟然投了玉和堂。”


    “青竹幫待你們還不夠好?”


    “好?”被許雲禾稱為陶竹武的大漢冷笑一聲,伸手指著許雲禾:“當初我想納你為妾時候,青竹幫林白羊是怎麽羞辱我的?”


    “他說我陶家配不上你,說我是為了你手中百萬家財。”


    陶竹武的目中閃過恨意,麵皮透出張狂。


    “我陶家選擇玉和堂,是最明智的選擇。”


    “今日看看,你許雲禾注定還是逃不過我陶竹武的手掌啊。”


    “等將你帶去江心島,我要當著林白羊的麵,讓你成為我的女人。”


    一聲長笑,陶竹武一揮手,一艘艘大船向著千禾商行的三艘商船衝過去,一位位身穿青色武袍的幫眾在船舷邊俯身。


    隻要大船接舷,他們就會跳船交戰。


    千禾商行的商船上,手持刀劍的護衛都是神色蒼白。


    他們隻是尋常武者,看家護院,守護船隻還行,這等圍殺,他們應付不了。


    玉和堂的幫眾,能輕易將他們殺光。


    “大小姐,屬下護你衝出去。”


    幾位身穿黑袍的武者圍攏到許雲禾身前,持著刀劍,咬牙低喝。


    “諸位,當年老爺的恩情,該還了。”一位黑袍大漢手中握刀,身上氣血湧動,隱元大成的修為浮現。


    許雲禾搖搖頭,看向一旁的張遠和玉娘。


    她麵上露出慚愧之色。


    “玉娘,是我連累了你們。”


    許雲禾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張遠身上。


    “張遠,我是許繼之女。”


    “我與玉娘相交除了是做生意,還有接近你的心思。”


    “本來,我是要為我父親報仇的。”


    “我知道,我父親被鎮撫司明正典刑,你是刑使。”


    她的話讓玉娘麵色一變。


    張遠伸手將玉娘的手臂壓住,看著許雲禾淡淡道:“我知道。”


    許雲禾微微了愣一下。


    張遠都知道?


    看著麵前麵色平靜的張遠,許雲禾輕聲道:“我也未想到廬陽青虎是如此人物。”


    “或許,我父親當真是錯了。”


    許雲禾本是想尋張遠報仇,可是剛才與張遠交談,加上與玉娘相交,讓她心中念頭動搖。


    她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女,知道世間事情不可能非黑即白。


    自家父親,也不是真正的好人。


    仙秦律法,不會冤枉一個真正的好人。


    而張遠,真的並非尋常皂衣衛。


    張遠展現出江湖與官場聲望,還有行事的手段,都讓她刮目相看。


    這樣的張遠,是她之前所沒有想到。


    轉過頭,許雲禾看向身邊圍攏的武者。


    “諸位,你們有的是我父親留下護我的叔伯,有的是感念我父親恩情的前輩。”


    “青竹幫於我有恩,於我父親有恩,林白羊叔叔待我如親女。”


    “我不能坐視月台島上被圍殺。”


    那幾位黑袍武者麵上露出焦急神色。


    此時連能不能躲過圍殺都不知道,還管什麽江心島上事情?


    許雲禾拿出一塊青色的玉牌,遞到玉娘手中。


    “這是我千禾商行的身份憑證,有此物,可掌控商行之中屬於我的那部分財貨。”


    “我與玉娘妹妹雖然相識不久,但你我相交貴在心意。”


    “你年少漂泊,我也是。”


    “你能得遇良人,我也為你歡喜。”


    “張遠是個良配,你們要好好的。”


    玉娘握住玉牌,麵色複雜的看著許雲禾。


    許雲禾接近自己,是為了尋自家小郎報仇。


    如果真的傷到了張遠,她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


    剛才聽到許雲禾的話,玉娘心中惱恨。


    可此時許雲禾所言真誠,她有些不知所措。


    “諸位叔伯,你們護住玉娘和張遠公子離開,我自引那些追兵。”


    許雲禾說著,往甲板前方走去。


    那幾位護衛相互看看,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你要去江心島?”張遠忽然開口。


    許雲禾頓住腳步,點點頭。


    “放心,我讓商行護衛和幾位叔伯聽你調遣,衝出包圍。”


    “陶竹武要追殺的是我,不敢對你怎麽樣。”


    浪濤翻湧,那些玉和堂的大船已經到百丈外。


    張遠深吸一口氣,身上氣血緩緩鼓蕩。


    “你覺得就憑還未渡過化形劫的紅玉,就能幫你去月台島,為青竹幫解圍?”


    紅玉!


    還未化形的紅玉!


    張遠一句話,讓許雲禾渾身顫栗,瞪大眼睛!


    世間,還有人知道紅玉!


    怎麽可能!


    世間知道紅玉之名的,隻有自己的父親和自己!


    “紅玉,就是船下那錦鯉小妖?”站在張遠身後的李純罡麵色平靜,輕聲道:“靈智不低,道行淺了些,還未渡劫,應該沒有什麽真正手段。”


    “這等小妖,除了本命的神通,確實沒多少戰力的。”


    隨口評點大妖,好似評點螻蟻。


    話語之中不經意流露的強者語氣,好似高高在上的修行高人。


    張遠迴頭看一眼李純罡。


    李純罡麵上一促,低聲道:“那個,再不濟也是妖,而且是水中妖,在大河上不是尋常洞明境初期能對付,我隻是揣測,揣測……”


    刹那間,高人模樣蕩然無存。


    “你怎知紅玉,你,你到底是誰?”許雲禾盯著張遠,握緊拳頭。


    “你,你還知道什麽?”


    還知道什麽?


    張遠目光投向後方衝來的大船。


    “升旗。”


    “掛帆。”


    “左舷滿舵。”


    他口中高喝,聲如炸雷。


    手按腰間雙刀,飛身直上船艙高處,張遠身形踏上桅杆之巔。


    “擂鼓,壓舷。”


    “紅玉,鼓浪。”


    站在桅杆之巔,張遠目光落下下方。


    “李老,紫陽,我家玉娘交給你們護持。”


    “許雲禾,翻浪白條的絕藝你不會都忘了吧?”


    翻浪白條許繼,他的真正本事可不是武道修為多強橫。


    他最擅長的是水戰!


    大小船隻衝擊,鼓浪前行,近戰遠擊,水中交鋒。


    許繼在滄瀾江上殺出的名聲,是水浪之上的一次次以弱勝強。


    “翻浪白條……”許雲禾麵色變幻,低低輕語。


    “張公子這是要翻浪引敵,這是老爺的戰法!”站在許雲禾身前的黑袍大漢肩膀顫抖,目中閃動晶亮。


    “張公子,極可能是老爺的傳人!”


    唯有這個解釋,才能說得通張遠為何懂許繼的水戰之法。


    也隻有這個解釋,才能說明,為何張遠知道紅玉。


    許雲禾緩緩抬頭。


    也隻有這個解釋,才能說得通張遠為何明知道她是許繼之女,還要青玉盟跟她做生意,還要今日同來。


    原來,他是自己父親的傳承者!


    “齊叔,升父親的白浪旗。”


    許雲禾朗聲開口。


    “升白浪旗!”許雲禾身前的黑袍大漢麵上露出喜色,一聲高唿。


    一麵青水白浪的旗幟升起。


    時隔十年,當年消失在滄瀾江上的白浪旗,再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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