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正進的是司獄二層,那裏關押的都是儒道修行者和獲罪官員。


    腦海之中所有記憶交錯,張遠雙目眯起。


    杜海正說的秘密,就在司獄二層?


    進入司獄二層,這本就是杜海正的籌劃?


    “給那家夥療傷的醫師說了,若不是這杜海正犯的事情太過,憑他杜家子弟,杜工部後輩身份,怎麽也不能關押進司獄。”


    “最多是送去府衙之中,一眾儒道官員恭敬相待。”


    另一個獄卒悄聲說道,麵上露出幾分不屑。


    那些儒道修行者講求所謂傳承,武道可沒這些彎彎道道。


    “我去看看。”一整衣衫,張遠走進司獄之中。


    張遠要進司獄二層,王剛他們對視一眼,沒人跟上。


    司獄二層,沒有隱元境後期乃至大成的修為,去了至少也是大病一場。


    走到二層監牢青銅大門之前,張遠身上氣血微微激蕩,先天真元將經脈護住,再引一絲浩然之力護住神魂。


    拿出自己的腰牌往青銅門上一按,門庭緩緩打開。


    入眼情景,讓他微微一愣。


    這二層的牢籠,跟一層完全不一樣。


    一個個青石牢房,其中有書案,有燈燭,有床榻,還有筆墨紙硯。


    淡淡的墨香逸散。


    牢籠之中的人,也是衣衫整齊,還隔著鐵柵欄,將自己的字畫書卷拿著,相互討論。


    “咦,小子,來,看我這一幅雪梅可有幾分意境?”


    才走進牢籠,便有人叫住張遠。


    張遠轉頭看過去,隻見一位身穿青袍的四旬文士,手中舉著一張梅花圖卷。


    枝幹如鐵,梅紅如火,雪壓不能低頭。


    一瞬間,張遠就感覺自己渾身氣血躁動起來。


    好在隻是一瞬間,他的真元束縛經脈,神魂力量也被浩然之力壓住。


    他麵上透出一絲脹紅,然後點頭道:“先生好筆力,鐵畫銀鉤,點畫之間就是傲雪淩霜。”


    他的目光落在那文士所居的監牢前木牌。


    “丙三一,洛陽生,洞明境儒修,元康九十三年邵平府官試第九。”


    元康九十三年,距離如今已經有二十多年。


    仙秦國號從上古建元開始,每五百年一紀,如今已經曆經十七紀。


    官試第九,卻沒有官職在身。


    看來是個狂士。


    儒道之中,多的是這樣的人。


    有本事,但不願為朝堂所用。


    不願為五鬥米折腰。


    “小子有點眼光,這畫送你了。”


    “我邵平洛陽生一幅畫怎麽也能價值三百兩。”


    三百兩?


    張遠看一眼這雪梅圖,雙手接過,躬身道:“多謝先生。”


    說完,他轉身往前走。


    大部分的牢籠中人根本不看他,少數幾人看一眼,見他是武者,也轉過頭去。


    武者在這裏不受待見。


    前行百步,他在一個牢房前停住。


    “丁二五,杜海正,儒道隱元大成。”


    躺臥在床榻上的杜海正麵色蒼白,閉目昏睡。


    張遠看一會,轉身離開。


    他已經感受到這牢房中那種對神魂的侵蝕力量。


    儒道力量太過濃鬱。


    要不是他修為足夠,身聚真元,加上有浩然之力護身,真的不能在這裏久留。


    尋常的皂衣衛來此,不過一刻鍾就會神魂傷損,重則被這裏逸散的浩然之力控製,成為不知所為的傀儡。


    往迴走幾步,張遠忽然身形頓住。


    他緩緩轉頭,看向杜海正所居的牢房旁邊那一間。


    這一間牢房,名牌標記之上,隻有兩個字。


    甲一。


    司獄二層的甲一監牢。


    與司獄一層牢獄之中一樣的銘牌。


    司獄一層甲一監牢中關押的是曾經的五品將軍,開陽境強者金城陸。


    此處銘牌上隻有甲一二字,卻沒有姓名標記,沒有修為層次。


    張遠目光落在略顯淩亂的監牢之中,散亂的木雕,還有不少斑駁字畫,隨處擺放。


    一位白發蓬亂的老者正低著頭,拿著一柄刻刀在那篆刻,神情匯聚。


    他的形象,與這監牢之中其他人格格不入。


    張遠沒敢多看,舉步前行。


    這可是甲一監牢,司獄之中的排名不會錯。


    這監牢之中的人,不是他能窺探。


    “杜如晦還是有幾分本事啊,這妖魂灌注之法有點意思,不過還是粗糙了,要不然,選材也有問題……”


    那低頭篆刻的老者口中喃喃低語,手中的刻刀“哢嚓”作響。


    張遠渾身一顫,緩緩轉身。


    那老者手中握著的,分明是一隻青狼玉雕。


    這玉雕,與昨晚在長街上被張遠一刀斬成兩半的妖靈獸傀一般無二。


    這是一隻妖靈獸傀!


    這等東西怎麽能在監牢之中!


    張遠看向那老者,雙目之中透出驚駭。


    他突然想起,這老者的聲音無比熟悉!


    這位,就是自己在牢籠之外甬道修行看書時候,傳音入自己耳畔的那位!


    似乎是感應到張遠的窺探,老者緩緩抬頭。


    “咦,你小子?”


    老者咧嘴,缺牙的嘴角帶著幾分笑。


    “下次來,記得給老夫帶一壺好酒。”


    隨著這聲音落下,張遠感覺自己麵前景象變幻,似乎身在山野,又似乎身在汪洋。


    他腦海中一顆金色的珠子破碎,浩然之力將心神護住,讓他瞬間重迴清明。


    剛才那瞬間的失神,若是在戰鬥時候,便是必死。


    一位被鎖禁在監牢中的儒道強者,一句話就能讓自己心神迷失。


    當真是太可怕了。


    這鎮撫司監牢,真不是想來就來的。


    前方,監牢之中的老者已經低頭,繼續研究他手中的玉雕。


    張遠微微點頭,快步離開。


    近來自己隨著修為提升,得到的資糧越來越多,財富收獲也不少,甚至還有強者上官的看重,逐漸有些飄了。


    差點認不清自己身份。


    自己說到底不過隱元境,武道九重天的第一層,初入武道而已。


    一個小小的皂衣衛。


    這等身份實力,還真將自己當個人物,真的以為自己能左右大勢,能將那些強者玩弄股掌之間?


    這麽長時間,自己行事越發喜歡弄險,喜歡借力。


    這不是好事。


    走出司獄二層,迴頭看緩緩關上的門庭,張遠感覺自己脊背冒汗。


    修行之道,果然要時刻警醒。


    杜海正這位杜家子弟,手上護身寶物極多,不也是栽在廬陽城?


    片刻的感悟,讓張遠心頭更加通達。


    看來武道修行真的不能埋頭苦修,還要多感悟天地,感悟人生。


    走出司獄,他徑直去點刑司。


    “張遠?”


    “你不在家裏養傷,來鎮撫司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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