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息,逃命。


    三息,足夠一位隱元大成的武者奔逃出數十丈外。


    隻要逃遁到數十丈外,不管是衝入店鋪樓宇,還是往其他地方去,活命的機會都極大。


    孫澤和李長衛再無一戰之力,虎行戰陣已經難以支撐,如今局麵,有死無生。


    “張遠,你先走。”持著小盾,短刀緊握的陳梁低喝,腳步往前挪移。


    “三息,我們還能再拖三息。”顫抖握刀的李長衛開口,將雁翎刀勉強提起。


    後方的孫澤丟了半截刀杆,將長刀當成戰刀,拖著往前走。


    “丫頭,張遠要是不帶你走你也別怪他。”張全武“淬”一口口水在掌心,將手中大槍緊住,踱步前行,“他還年輕。”


    玉娘點頭,將扣著袖箭的手臂往迴收,那幾根森寒的箭矢抵在自己的胸口。


    如果張遠要走,她不會成為他的牽絆。


    張遠說過,他們會曆經生死。


    可能生,也可能死。


    如果要死,她願意死。


    “殺——”


    激昂的長嘯聲音響起。


    那是張遠的迴答。


    三息逃命?


    他張遠不會背棄袍澤獨自逃命。


    他張遠也不會丟下自己的小娘苟且獨生。


    手中雁翎,就是他的迴答!


    雙手持刀,一步踏出,雁翎刀重重斬下。


    殺!


    這一刀斬出,平白無奇。


    不是初修成的鎮嶽刀法,而是早已熟練到骨子裏的披風刀法。


    但這刀鋒卻帶著讓人不能直視的璀璨,化為匹練,引動唿嘯如同暴雷!


    仙秦軍伍戰技,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這就是披風刀法。


    尋常到極點的刀法。


    就是這最尋常的刀法,支撐起無數仙秦軍陣,在無數仙秦軍卒手中綻放。


    毫不誇張的說,這樣的刀法,才是仙秦的根基!


    橫斬。


    劈砍。


    翻身斬。


    一刀在手,有我無敵!


    持著彎鉤長刀的陸南城長刀前抵,刀鋒碰撞的聲響仿佛鐵匠鋪中的震鳴。


    這一刻,精妙的江湖戰技在最樸實的戰陣刀法麵前失色。


    百煉精鋼長刀帶著尖利唿嘯,刀鋒在街市燈籠映照下閃爍雪亮的寒光。


    滿身氣血震蕩,腦海中一顆顆血珠炸開,化為汩汩的氣血,那一顆顆青色珠子也碎裂,化為真元逸散入經脈,支撐張遠每一擊劈斬。


    有渾厚的武道氣血,有洞明境的真元加持,張遠此時展現的戰力並不比洞明境的陸南城弱。


    他有我無敵的刀鋒劈砍,更是讓身為洞明境的陸南城都隻能一步步後退。


    “當——”


    “當——”


    “當——”


    九刀斬盡,張遠身上氣血鼓蕩到極致,身後有淡淡的猛虎虛影再次浮現。


    這一次不是戰陣之力,而是他身上氣血力量循著當初錢彬引動的猛虎意境遊走,真元穿行所化的勢。


    以刀引勢,化為自身意境。


    這就是,刀意!


    世間武道強者,無不擁有自己的戰法意境。


    意境,是一位武道強者的天賦展現。


    “刀意……”


    陸南城看著張遠手中刀鋒斬落,身後猛虎虛影與刀鋒相合,化為一道三寸流光,不由低唿出聲。


    世間武者苦修數十年,精研一道,方才能有意境感悟。


    麵前的張遠年不過二十,是怎樣的驚才絕豔,方能凝出刀意?


    深吸一口氣,陸南城手中彎鉤長刀揚起,以靈動代替了之前的一次次硬擊。


    便是洞明境高手,麵對凝聚刀意的一刀,也下意識的選擇退避。


    這是對深層武道修行的敬畏。


    “當——”


    彎鉤長刀一震,被撞開半尺。


    陸南城的腳下,也往後挪移半步。


    洞明境,被隱元境擊退!


    此等景象,江湖之上十年不見一次。


    撞退彎刀,張遠手中雁翎長刀重重斬在青石鋪就的長街大道。


    “嘭——”


    一尺厚的青條石被這一刀斬碎,碎裂的亂石向著四周炸裂,讓那些立在牆邊的白馬山匪徒都是往後退。


    站在一旁的白馬山大當家杜海正眉頭皺起,抬手右手,在半空之中急速勾畫,一個潦草的“落”字虛影浮現。


    這虛影字跡才一閃,就已經將身前所有的亂石定住,然後掉落在地。


    “言出法隨!”張遠目中透出警惕,腳步緩緩後退。


    杜海正乃是白馬山匪首,是仙秦通緝的要犯,他怎麽能調動天地氣運,施展儒道神通?


    這世間儒道修行者要想施展神通,要麽入朝堂,借仙秦氣運加身,要麽以大儒凝練儒道文寶傍身。


    杜海正他不可能是官府中人,唯一可能就是,他手中有一件儒寶!


    這消息張遠根本不知道!


    要知道杜海正手中有儒寶,他絕不會今晚冒險引白馬山匪徒截殺。


    “如此年歲,如此修為,難得,真難得。”


    “上一個讓我如此看重的還是孟濤呢,可惜了。”


    緩緩收迴手掌,指尖金光消散,杜海正輕輕搖頭。


    “放心,未過百息,我不會出手。”他看著張遠,輕笑一聲,然後擺擺手,“你們幫二當家將那幾個家夥解決。”


    自己不出手,但不代表白馬山的其他匪徒不出手。


    這個白馬山的大當家雖是儒道修行者,卻不是那等迂腐儒修,分明行事不擇手段。


    那幾個靠著牆邊站立的匪徒應聲而上,向著孫澤他們衝去。


    孫澤和李長衛都傷勢不輕,唯有陳梁一人勉強可戰。


    他們絕擋不住這些匪徒。


    最關鍵是他們被圍殺,定會讓張遠分心。


    與一位洞明境強者交手,還要分心,那是必死結局。


    “張遠,快走!”孫澤一聲長喝。


    “這是本旗官命令!”


    “你若不聽就是違令!”


    將斷柄長刀提著上前的孫澤麵上神色閃過絕然。


    皂衣衛,終究要走上這條路。


    可惜就是看不見自家小子參加官試而已。


    就不知自己死了,那小子還能不能記得自己的心願,放棄成為皂衣衛。


    李長衛和陳梁相互看一眼,麵上露出幾分笑意,並肩往前走。


    陳梁將手中圓盾前伸,微微護住李長衛的前胸。


    前方,張遠雙目之中迸發出熾烈的戰意。


    他的聲音響起。


    “孫旗官,我有點司令牌在此。”


    “此地以我之令為準。”


    “我命令,甲四隊其他人,不得再進!”


    一塊黑色的令牌扣在他的左手掌心,抬起。


    點司令牌!


    孫澤渾身一震,止住腳步。


    李長衛和陳梁麵上神色僵住。


    後麵已經踱步到兩丈外的張全武腳步停住。


    鎮撫司中規矩森嚴,令行禁止乃是刻在骨子裏的信條。


    “張遠,你——”


    孫澤攥緊拳頭,咬牙低吼。


    張遠長笑一聲,他身上氣血再次激蕩。


    腦海之中的一顆顆血珠仿佛被點燃,轟然炸裂,化為氣血,衝入他的經脈丹田。


    他的腦海之中,本輕輕震蕩的一顆顆金色珠子碎裂。


    浩然之力!


    浩然之力讓張遠此刻心神清明,根本不被濃烈氣血衝擊神魂。


    經脈之中鼓蕩的真元則是將所有的氣血力量束縛,讓其按照他的心意運轉。


    此時的他,與洞明境根本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氣血真元更強盛幾分。


    隻是這代價,是腦海中一顆顆燃燒的氣血真元和浩然之力珠子。


    那又如何?


    這些東西耗損了可以再得,隻要人活著。


    “鎮撫司皂衣衛張遠擒拿匪徒,無關人等迴避——”


    張遠的聲音化為長嘯,方圓十裏,皆震蕩可聞!


    這是武道氣血之力與真元力量相合,且有一絲浩然之力的催動!


    “殺——”


    這一聲“殺”,透出仙秦軍卒的勇武!


    這一聲“殺”,是仙秦天下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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