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是甲衛營營首都尉,是廬陽府鎮撫司武鎮司八營皂衣衛之首,他的實力不容質疑。


    便是曹正堂等人在他麵前也要遜色三分。


    如果是此時武學中其他人,立在周林麵前,拔刀都要畏首畏尾。


    但張遠心性閱曆已經遠超這些人。


    他明白,周林也好,曹正堂也罷,他們看重的是自己的武道天賦。


    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隻有武道天賦。


    拔刀,這是最直接最幹脆的選擇。


    果然,悠揚的長刀出鞘聲音讓周圍一片低唿,也讓周林麵上露出幾分笑意。


    下一瞬,周林已經身形一動,一步跨出,擠到張遠身軀右側。


    張遠右手長刀揮砍的空間直接被堵死。


    此等局麵,在場的皂衣衛都覺得唯一的辦法就是退步抽刀,將空間拉開。


    隻是張遠並未如此做,而是握住長刀的手掌陡然翻轉,原本正握手勢化為倒持。


    倒持長刀,轉劈為拖。


    刀鋒從之前的下斬化為外劃。


    “不錯。”周林笑著開口,抬手往張遠手肘位置一拍。


    張遠手中刀握不住,直接掉落在地。


    雖敗猶榮。


    能得甲衛營營首一聲“不錯”,皂衣衛中可以吹半輩子。


    將地上長刀撿起,張遠還刀歸鞘,立在原處,沉吟片刻。


    披風刀法中拔刀手法不多,大多都是正手拔刀。


    鎮嶽劍法裏的拔刀手段倒是多一些,但也並未有什麽高深之處。


    就連孟濤的記憶中,拔刀拔劍的手段也無花哨。


    剛才自己拔刀與變勢,最大的原因是自己出刀的空間被堵死。


    心中不斷揣摩,張遠的手掌緩緩壓在刀柄上。


    手心輕壓,身軀微躬。


    這是披風刀法最適合的拔刀姿勢。


    手壓在刀柄時候,張遠沒來由的心中安穩許多。


    手中的刀,就是自己的依仗!


    從剛才長刀掉落在地到此時握刀在手,張遠的心境有了涅盤一般的變化。


    手掌握刀,心意堅定。


    微微抬頭,腳下微分。


    張遠的姿勢讓周林麵上原本的笑意緩緩收斂,雙目之中精光閃動,透出幾分驚喜與驚異。


    周圍,本就看著張遠的那些皂衣衛慢慢屏住唿吸。


    武學學堂之中,一股肅殺之氣悄然彌漫。


    就因為此時張遠握刀姿勢,便引動整個武學學堂中的氣氛變化。


    張遠不知這意味著什麽。


    周林則是眼角輕抽。


    勢。


    這就是勢的雛形!


    心意堅定,心與手相合。


    這一刀隻要拔出,就是雷霆一擊。


    “不錯,你此時若是拔刀,便會以青龍探爪全力劈斬吧?”


    周林看著張遠,麵上透出幾分笑意。


    “握刀手法,拔刀手段,終究是技,選擇最適合自己,自己最熟悉的招式,這才是你們對敵時候最大的勝算所在。”


    “既已拔刀,便生死相搏,刀刀全力。”


    周林的話語在小院中迴響。


    他握住自己腰間刀柄,看著張遠一聲低喝:“出刀!”


    “錚——”


    張遠一步踏出,手中長刀出鞘,全力刺出。


    青龍探爪!


    周林雙目眯起,手中刀後發先至,刀鋒與張遠的刀撞在一起,將張遠的刀撞開,然後直驅中宮,向著張遠胸膛刺來。


    正如周林所說,強者眼中,當你握刀那一刻,便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眼見刀鋒襲來,張遠並不後退。


    刀身在外,反手便是一個抽刀下帶,身軀也跟著狠狠下壓。


    “當——”


    這一擊勢大力沉,將周林的刀撞歪幾分。


    周林長刀一震,刀鋒倒卷,向著張遠的身軀上撩。


    張遠手肘壓在刀背上,身軀所有力量全部砸下。


    “當——”


    他的整個人被挑飛,落在一丈外,退後幾步,方才以刀拄地,大口喘氣。


    兩招半。


    剛才那瞬間,他與甲衛營營首交手兩招半。


    整個廬陽府鎮撫司中,便是甲衛營前三隊的旗官,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擋周林兩招半。


    直到早上的武學散去,一眾皂衣衛還感覺不可思議。


    “張遠這家夥真是怪物,竟是能與周營首交手不敗。”


    “此等天賦,隻要不隕落,往後成就定然不凡。”


    有人感慨,有人低語。


    他們都知道,張遠算是徹底入了上官的眼。


    武學早課上完,點卯之後就是去司獄中當值。


    巡察一遍,那些獄卒皆是殷勤的施禮。


    尋到僻靜處,再將書冊拿出,細細研讀。


    耳畔,那位司獄二層監牢中的神秘儒道強者聲音又再次響起。


    小半日時間就這麽過去。


    “頭,庫司點司廖大人要見你。”張遠夾著書走出司獄時候,門口值守的獄卒上前,低聲稟報。


    庫司點司廖雲帆,這位可是廬陽府鎮撫司的財神爺。


    張遠目中透出一絲晶亮,點點頭,往一旁的廊道走去。


    迴廊的小亭中,穿著青袍,身形高大的四旬中年背手而立。


    “張遠見過庫司廖大人。”


    張遠走近,微微躬身,輕聲開口。


    背手中年轉身,目光落在張遠身上。


    “你是第一個入職半月就接三次刑使任務的皂衣衛。”


    “這份膽量,這等心性,同輩中不多。”


    廖雲帆的聲音渾厚,加上這身形,真看不出是修儒道的文撫司官身。


    “卑職隻是膽子大些,讀書少,性子野。”張遠聲音平靜。


    這話讓廖雲帆嗬嗬一笑。


    他擺擺手,輕笑搖頭。


    “怪不得老唐在你這碰壁。”


    “他是習慣了迎來送往,總覺得有錢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說著,廖雲帆雙目之中的笑意緩緩收斂。


    “我知道你能成為司獄獄卒長是塗皓塗點司的安排。”


    “不過司獄之中總有司獄中的不成文規矩。”


    看著張遠,廖雲帆壓低聲音:“我這般說,你明白嗎?”


    不成文的規矩。


    說直白點,就是鎮撫司中一些擺不上台麵的撈錢手段罷了。


    便是仙秦律法嚴酷,也抵不過財帛動人心。


    陰暗之地,總有撈錢的路子。


    “我明白。”張遠的聲音依然平靜。


    “武威是刀,點刑司是高懸之劍,宣威司更是高高在上,唯有庫司,廖大人殫精竭慮,為兄弟們尋些好處。”


    張遠的話讓廖雲帆麵上閃過驚訝。


    張遠的話語中透出的見識,實在不是同齡人,同層次之人能比。


    “仙秦律法不可犯。”


    “不過法外還有人情。”


    “執法當嚴。”


    張遠輕聲道:“執法之外,總可以網開一麵的。”


    “廖大人,你說卑職說的對不對?”


    廖雲帆沒說話,目光緊盯著張遠。


    片刻之後,他方才一聲長笑。


    “小子,十年之後,廬陽城鎮撫司有你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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