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幽說得沒錯,兩個小時以後,司馬鈺就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不僅如此,她還麵臨著一個致命的問題——水沒了。


    出門的時候,司馬鈺從沒想過還要走這些路——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地圖上標注出原本的終點是在一處景點,景點的山頂是可以開車上去的,那裏有一處從不開放的、毫不起眼的院子,院子周圍被施放了類似【鬼打牆】一樣的【仙法】,如果沒有拿著護照的話是進不去的,遊客誤入了也隻會被【仙法】影響,轉向另一個安全的出口。


    這樣的設計可以掩護出入的【仙】和一些可以進入【仙界】的其他兩界的存在,畢竟現在的【人界】哪哪都是人,想要找個掩人耳目的地方實在是太少了,不如直接放在最明顯的地方,讓這個入口在人類的眼皮底下工作。


    大隱隱於市就是這個道理。


    進入不起眼的院子以後,有護照的人就會看見另一條山路,這條山路的兩邊有數個房間,這些房間便是各個辦事處——【妖】的,【鬼】的,有了飛升成仙資格的各種審批流程都是在這裏走的,護照審查也是在這裏。之所以還要再審查一遍護照,就是外麵用來遮掩的【仙法】是可以被破除的,萬一有人蠻力破除仙法進來,審查護照這一關就可以發現他們的違規行為。


    霍遠就是【護照審查辦事處】的處長,以他的實力絕對可以勝任這一點——就算能突破外麵的仙法,也絕對過不去他【劍聖】這一關。


    當然,很少有直接憑武力來闖【仙門】的,畢竟【仙界】高手如雲,人均【大妖】、【羽靈】的級別起步的,想闖這裏還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除非遇到什麽棘手的問題,不然霍遠也是不常待在這裏的。


    理論上來說,隻要到了那處景點,下車就可以直接走審批程序。可現在卻要走這條累死人的山路——難走不說,還很長,長到司馬鈺都懷疑人生了——


    “我說……幽大姐……”司馬鈺喘得像條狗一樣,走一步就得喘好幾下,“你們當年下凡……都這麽費勁的麽……”


    “不是和你說這條路……是非正規通道麽……”時幽也累得夠嗆,上次走這條路還是兩千多年前了,能記住就算不錯;這次來用得還是人類的身體——為了將這副身體保持在最接近人類的程度,時幽平時就很注意保養,也盡量都依靠身體的力量而非【鬼氣】。


    有一說一,單純依靠人類身體的力量來走這條路,確實是費勁了點,這是她之前沒考慮到的。


    “為啥要走非正規的路啊……正常走大門出來不行麽……”司馬鈺實在走不動了,向時幽擺了擺手,轉身坐在了一邊的大青石上。


    “仙界的出入管理是很嚴格的,不僅是為了保護【仙】,也是為了保護外界的【生靈】和【死靈】。”見司馬鈺坐下了,時幽也順勢靠在了一邊的樹上,她也走不動了,“【仙界】的靈氣對我們來說是滋養,但對外界的人來說就是毒藥,簡單來說,人類和【妖】的法力結構是處於【靈氣】與【鬼氣】之間的一種比較平衡的能量,任意一方多出來都會造成毀滅性的結果,所以外界的人誤入【仙界】的話,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你手中的那塊護照的作用之一就是中和【靈氣】用的,裏麵充滿了大量的【鬼氣】,所以辦理時間才會長一些,視你在【仙界】逗留的時間長短,裏麵會注入相應大小的【鬼氣】,如果到時候沒出來,身體就會被【靈氣】侵蝕,這就是護照的基本工作原理。”


    “如果被【靈氣】侵蝕會怎樣?”司馬鈺抱著登山杖,她現在真的是一步都不想走了。


    “【靈氣】會大量注入你的身體,在沒有任何對抗的情況下,可以輕易擠碎你的靈魂。不過這需要一段時間,隻要在安全時間內離開【仙界】就沒事。”反正也走不動了,時幽便和她聊了起來,就當是休息了。


    “那你為什麽能去【仙界】?你是【鬼】吧?”司馬鈺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普通人上去都受不了,她這個純陰間的家夥去了【仙界】不是找死一樣?


    “我?哼。”時幽咬著一根繩子,將頭發束在了腦後,她的長發已經被汗水浸透了,“我當然可以進去,因為我……本來也是【仙】,而且我在成為【鬼】的時候……”


    話說一半她便不再說了,因為時幽也發現了一個嚴峻的問題——她的體內本來就是【靈氣】與【鬼氣】共存的狀態,兩者中和的過程是她身體疼痛的來源,如果現在去【仙界】的話,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受不受得了。


    肯定不會死,但也不會輕鬆就是了,就怕這種疼痛會翻上無數倍。


    也不知道布洛芬和止疼用的【金壽】帶得夠不夠用。


    “你原來……也是【仙】?”司馬鈺捕捉到了時幽話中的重點,“和……鍾姐一樣?”


    時幽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她沒有立刻迴答司馬鈺的話,當年的迴憶如潮水般湧上來,一時間竟讓她有了一些窒息的感覺。


    “你……沒事吧?”司馬鈺沒敢再問下去了,因為時幽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滔天的恨意驚得林中的飛鳥都四散而逃,連蟲叫聲都消失了。


    仿佛是在逃離這個女人一樣。


    別說是那些鳥獸,就連司馬鈺也感覺到周身一陣寒冷——這並不是錯覺,而是真正的寒冷,她的口中已經可以唿出白氣了,四周植物的葉子上也蒙上了一層白霜。


    “……沒事。”在對麵少女的一聲噴嚏中,時幽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沒有再說什麽,起身拍了拍塵土,“走吧,時間不早了,晚上到來之前差不多就能到了,要休息等上去再說。”


    司馬鈺也沒再問什麽,隻是默默地跟了上去,她隱約感覺這個女人和【仙界】之間肯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她去過【鬼界】,也碰到過從【地獄】中逃出來的那些【鬼】,知道【鬼】的怨氣是怎麽迴事。


    和現在的時幽比起來,【鬼界】中那幾隻【惡鬼】的怨氣簡直就是小兒科,頂多能讓人感到不舒服而已。


    而走在自己身前的這個女人的怨氣,足以殺人。


    一路無話,忍著饑渴走到了黃昏,前麵的時幽總算是停了下來。她們並沒有走到山頂,而是在一處很隱秘的小廟前方停了下來。


    “我們到了。”看著破敗的小廟,時幽輕輕歎了口氣,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走進去。司馬鈺左右看了看,小廟有些陰森,再加上周圍逐漸暗下來的光線,讓她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沒事,進來吧,這裏【鬼】是進不來的,因為後院就是【仙界】了,這些溢出的【靈氣】,【鬼】是無法靠近的。”見她有些猶豫,時幽朝她歪了歪頭,示意她快點進來,“把你的護照拿出來。”


    司馬鈺乖乖掏出了護照,時幽拿在手中,隻見她低聲嘀咕了一句什麽,隨後指尖散發出了微光。用發光的手指在護照上寫了什麽之後,便將其還給了司馬鈺。


    “我激活了護照,裏麵的【鬼氣】已經開始散逸,隻要這個不離身,你就可以進入【仙界】了。”時幽一邊說一邊推開了小廟的後門——與前院亂七八糟的森林植物不同,後院完全就是另一個世界。哪怕同樣是黃昏的時間,這裏依舊美得令人心醉。


    她們出來的地方是一處小茅屋,茅屋的門口正對著的是一片花海,花海中隱隱一條小河流過,叮咚的水流聲如同最優美的樂器演奏出來的一樣,聽著就令人感覺全身都放鬆下來;遠方有零散的幾處小山包,夕陽的餘暉依山而盡,時不時有飛鳥掠過,影子被夕陽昏黃的光輝印在了草叢上;微風輕輕拂過仿佛從未有人踏入過的寧靜原野,帶來了泥土與花朵的香氣。


    一眼望去,整個【仙界】如同一幅畫卷一般。司馬鈺看得出了神——她感覺走這一天的路所遭的罪到現在這一刻為止都算是值了,甚至連疲憊都被眼前的美景所治愈。


    “……真想一直住在這裏啊。”司馬鈺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她走到小河邊朝時幽看了一眼,在得到後者的同意後,低頭捧起了一汪清水,甘甜的泉水沒有任何雜質,就好像超市中賣的礦泉水一樣。


    她直接喝了個飽。


    “住這裏?”時幽過了好一會兒才跟上來,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走路的速度也比之前慢了許多,“這裏沒有電,沒有網絡,手機也用不了,連電視機都沒法看。”


    “而且人煙稀少,想買個什麽東西都要走很遠,一般來說在這裏生活的【仙】,無論是衣服還是糧食,全都是自己生產的,出門也基本是依靠馬車,別說汽車了,就連小電驢甚至自行車都沒有,你確定要住在這種地方?”


    “……那算了。”司馬鈺每聽一句,想住在這裏的想法就變得更少一分,直到聽見這裏連超市都沒有的時候,她徹底放棄了這個想法。


    還是留在人界吧,嗯,人界挺好的。


    人類就該在人類住的地方生活,絕不是因為自己舍不得電視、手機、網絡、超市以及各種便利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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