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幽離開之後,周圍的溫度也變得正常起來。司馬鈺並沒有立刻迴屋,而是站在走廊思考著【幽大人】的話。


    【幽大人】說,讓自己不要問為啥要過來幫忙。司馬鈺不知道這句話的可信度——畢竟雙方直到現在都還是敵對關係,敵人忽然示好肯定有所圖,就是不知道【幽大人】那邊打著什麽算盤。


    萬一這是一個陷阱的話,那自己是留下來還是冒險離開?況且最近幾天自己必須要離開一次——她要去【仙界】,去找迴她【人類】那部分的靈魂殘片。


    難道【百鬼眾】的人知道了自己要離開這件事,提前先做了某些準備?司馬鈺不敢排除這種可能,雖然母親平時已經盡量低調了,也難保會被發現,如果對方提前知道了這件事的話……


    考慮了許多之後,司馬鈺糾結的就剩下最後一件事了——那就是要不要把今晚發生的事情告訴穆小雅她們。


    【百鬼眾】貪圖自己的身體,如果被【它們】得手了的話,對三界來說或許都是麻煩——這是大事,自己應該去找她商量的;但如果自己這樣做了,【幽大人】的身份就會暴露出來——那個電話是【時小曼】的,從剛剛【幽大人】的反應來看,司馬鈺已經可以確定她就是【時小曼】。


    讓她糾結的就是這點。


    以現在【幽大人】的虛弱程度,她來到【九嶺山】的勢力範圍完全就是找死,可就算如此,她也要將這些信息傳遞給自己、甚至不惜為此搭上性命——司馬鈺很多年前就出去打工了,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能讓【幽大人】這種強大到近乎不可一世的家夥豁出命去做某件事,足以說明這件事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而且看她的樣子,似乎還有著什麽隱情——司馬鈺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敵人,但也不想誤傷任何一個友方成員,這就是她糾結的理由。


    並非是她優柔寡斷,而是從出來打工的那天開始,她在想問題的時候就不得不考慮多個方麵。畢竟每個有著自我意識的個體都是複雜的,無論是人還是鬼,她必須要想得多一些。


    要是鍾姐還在就好了——司馬鈺歎了口氣,分開了這麽久,她早就開始想念鍾秋了。


    迴到了寢室,司馬鈺也隻能和另外兩人說什麽都沒看到——這件事太複雜了,夏鷗和周婉不過是一介凡人,就別讓她們摻和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裏麵來了。夏鷗和周婉聽說沒事了,也一下子放鬆下來,紛紛迴床鋪睡覺。司馬鈺也爬上了自己的床,這一晚她翻來覆去一直都沒睡著,一直在思考著這件事。最後她決定找時間和【幽大人】——也就是【時小曼】好好聊聊,既然能夠用語言溝通自然是最好,打打殺殺的反而搞不清楚事實。


    第二天一早,司馬鈺便昏昏沉沉地下了床,和另外兩人道了別。她得先去黃婆婆那裏把被褥放迴去,再迴自己的132室換洗幾件衣服。下午的時候還要跟著穆小雅和林默去見那位【時小曼】——今天就是周日,剛好借這個機會問問【時小曼】有沒有什麽空餘的時間。


    132室,司馬鈺將幾件衣服塞進洗衣機——她每周末都會迴來換洗衣服,再帶走一批去黃婆婆那裏——而就在她打開衣櫃想要翻衣服的時候,忽然從裏麵掉出一捆紙來。


    司馬鈺放下了衣服,疑惑地撿起了那捆紙——她可沒有將紙張卷成筒、還塞進衣櫃裏的習慣。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些紙是跟著一些衣服、從師父柳垂蓮那裏送迴來的。得知秦月離世的那幾天,自己經常往柳垂蓮那裏跑,有時外套什麽的就忘在那裏了。後來住到黃婆婆那裏的時候,柳垂蓮將那些忘記帶走的外套裝在箱子裏放在了132室門口,自己才將這些衣服收起來的。


    那捆紙估計就是夾在這其中的吧。


    確定了紙張的來源,司馬鈺便不再管它,繼續收拾著自己的衣服。可就在她準備出門的時候,那捆紙張卷起來的一角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個角落上寫著兩個字——【凋零】。


    司馬鈺知道【凋零】是什麽意思——秦月就是死於這名【邪仙】之手。至此,前幾天的記憶慢慢清晰——那時候自己因為太過悲傷,許多事情都沒注意到。這張紙其實曾在她麵前拿出來過,就是那位名叫【卓風影】的女人拿給鍾秋看的,上麵畫著的正是她們【除魔部】那次討伐的目標。


    當時的自己卻沒心思看,現在,司馬鈺抽出了那張紙——


    在看到【凋零】畫像的時候,司馬鈺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那張畫太熟悉了,熟悉到……


    就在昨天晚上,自己還剛剛見過【凋零】而已!


    雖然隻是素描,但那套衣袍、衣袍下的白骨和鎖骨以上的美人皮,再加上手中握著的那柄猙獰的鐮刀。


    不是【幽大人】又是誰?!


    她就是邪仙【凋零】?!


    殺掉小月的罪魁禍首?!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林默的電話打了進來,將司馬鈺從震驚中喚醒,她這才想起自己馬上就要去見這個【罪魁禍首】了。


    行,有什麽問題,這次一次性問個夠。


    “怎麽無精打采的,昨晚沒睡好?”林默看著司馬鈺有些陰沉的樣子,將一罐能量飲料遞了過去,“難道夏鷗部長前天晚上遭遇的事……昨晚又出現了?”


    “嗯……”司馬鈺點了點頭,對他道了聲謝,慢慢靠在了後座的椅背上——要說豪車就是豪車,坐起來真的和一般車輛感覺不一樣。直到現在穆小雅也沒透露這輛車是多少錢買的,不過光看座椅就知道,這玩意兒肯定不便宜就是了。


    “那就好好睡一覺吧,一會兒到了我喊你。”


    “謝謝你啊,林默。”


    “客氣啥,我就是進不去女寢那邊,要不然不管出現的是什麽,我都能直接擺平了。”


    “瞅把你能的……”司馬鈺輕輕笑了笑不置可否——心說如果昨晚那家夥處於巔峰狀態的話,別說是你,就算是你姐姐出手,估計也討不到什麽好處。


    穆小雅坐在副駕駛,一直轉臉看向窗外,什麽話都沒說。但從玻璃的反光上,開車的司機兼打手【柱子】看到了他家的大姐頭一直在抿嘴笑著。


    跟相中了兒媳婦的婆婆一樣。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聽著小鈺和自己那不爭氣的表弟已經如此熟絡,開心得差點兒現了原形。


    ——要是小鈺這丫頭真能管得住她表弟,那自己這個做姐姐的可就算是徹底放心了。至於【管】多久嘛……


    那當然是越久越好,最好久到天荒地老的那種。


    車子開到了【柳仙市】市中心的一座酒店樓下,穆小雅約的就是這裏——除了酒店對麵那座裴娜工作的辦公大樓之外,這座酒店也是她名下的資產,過去無論是談什麽生意,隻要範圍在【柳仙市】內,她都會將對方邀請到這裏來。


    談生意嘛,還是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中比較好。


    過程十分順利,等到最後合同簽完,穆小雅向【時小曼】介紹了兩個孩子:“這是我表弟林默,挺內向的,另一位是我小師妹的孩子,叫司馬鈺。”


    “幸會。”時幽和兩人打了招唿,但在和司馬鈺握手的時候,她明顯感覺手心裏多了什麽東西。


    等到落座開始上菜的時候,她才偷偷低下頭看了一眼那張紙條——紙條上隻有一句話,卻讓她不得不照做。


    “製造一個隻有我們倆的機會,【凋零】,我有事要問你。”


    上麵的稱唿是【凋零】,這就意味著……


    這丫頭,已經知道很多事情了。當然,也知道她的摯友秦月的死是和自己有關的這件事。


    宴席很愉快,時幽以【時小曼】的身份對林默和司馬鈺讚不絕口,後者也謙虛地表示還差得遠。期間【時小曼】不斷表示對司馬鈺的欣賞,還和她交換了手機號——其實雙方的手機號她們早就知道了,隻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林默也適時地提到了關於周婉收到的【短信】的那件事,關於這個,昨晚時幽在和司馬鈺攤牌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


    “短信確實是我發的,但純粹是誤會,那天我在帶著幾個部下玩劇本殺,有一段他們要躲起來的情節——那群臭小子躲藏得太好了,我就想發幾個短信詐他們一下,同時看看有沒有人沒將手機改成靜音的,沒想到發錯了……給你們帶來了困擾,真的是非常抱歉。”


    “還有,我的手機確實設置了陌生號碼無法接通的功能,你們打這個號碼顯示的是【號碼不存在】,這是正常的情況——平時我的工作比較多嘛,私人的手機號不想被人打擾的。”


    原來如此——林默恍然大悟地看了一眼司馬鈺,後者也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簡單的宴席結束,雙方握手道別,可就在穆小雅的車馬上就要開走的時候,司馬鈺卻忽然說黃婆婆想要買點東西,她要去一趟附近的商場,讓穆小雅她們先別等她了。


    一切順利、同時也解開了誤會的穆小雅和林默並沒有懷疑什麽,況且現在還是在【柳仙市】的範圍內,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因此便先迴去。等車輛走遠,司馬鈺轉頭看了一眼酒店的正門,抬腳走上了階梯。


    她有筆賬要和【幽大人】好好算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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