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再次迴到十幾天前,司馬鈺三人來到【曦雨山】的那天。


    【鬼界】,【史宗堂】內怨氣衝天——好吧,【鬼界】的所有地方都怨氣衝天,但唯獨這裏好像成為了所有怨氣的中心一樣。因為如今的【史宗堂】內可不止有保管各類古代文獻的鬼官【史宗卿】,還有兩個吃喝拉撒睡在這裏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的黑白無常。


    倆鬼瞪著通紅的眼睛,半邊身子都埋在各種書裏,袖口和手指上沾滿了大片的墨跡,周圍擺著的兩個【魚香肉絲】味的【金壽】香爐熏得滿屋子烏煙瘴氣,遠遠看去,整個【史宗堂】好像著了火一樣。


    鬼官【史宗卿】已經逃出去了,他實在是受不了味道已經逐漸接近飯堂一樣的【史宗堂】,早在一個月之前就鬧到了夜疏雨那裏,提出要麽加薪要麽罷工的極端要求。要不是夜疏雨答應這個幾乎快要發瘋的鬼官、將鍾秋送給她的那柄充滿【鬼氣】的劍借給他幾日養養身子的話,這家夥都敢直接造反了。


    ——畢竟,鬼官已經做了【史宗卿】這個官職上千年了,對【史宗堂】內的藏書已經有了感情。現在來了兩個除了禍禍那些書之外別的啥也不做的家夥,最後收拾還得全都由自己來,這點實在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黑白無常在【史宗堂】裏待得昏天黑地、日月不分,還好每隔幾天會給他們一次出門放風的機會,不然估計他倆得瘋在【史宗卿】之前。


    畢竟,查一個死了兩千四百多年的鬼魂全部的轉生記錄,工作量實在是太大了,倆鬼現在就差把書上那些字挨個都摳出來重新謄抄一遍——可這件工作又不能交給別人,畢竟他倆是夜疏雨最信任的【鬼】,也是嘴巴最嚴的,交給別人來做實在是不放心。萬一消息走漏出去、還不知道要被八卦成什麽樣子。


    ——【鬼魔靈】的女兒?轉世投胎?還有比這更大的八卦新聞麽?!


    一旦傳到鍾秋的耳朵裏,讓她知道了有人在查她的女兒的話,還不知道那個女人會有多大的反應。


    總而言之,這件事最好還是保密,除了自己和黑白無常之外,盡量不要讓第四個人知道。


    有一說一,黑白無常兄弟倆還是挺爭氣的,硬是將兩千多年前的舊賬給翻了出來。隻是……


    其中的某一段,也不知道是他倆誰的錯誤,似乎出了一點小紕漏——


    在巫鎖庭剛剛穿過【鬼門關】、被守門登記的【鬼差】唿來喝去排隊的時候,黑白無常正捧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記錄,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進了【鬼皇殿】。


    “陛……陛下……”【白無常】謝必安雙目遊離,倆眼睛都快沒有焦距了。就在他打算要跪下的時候,身邊傳來了【噗通】一聲——他木然地轉頭看了一眼,隻見自己的兄弟【黑無常】範無咎已經倒了下去,趴在了一堆資料上不知是死是活,半空中還揚起了不少紙張。


    隻是看了一眼,謝必安就將臉轉了迴去——兄弟倒下了而已,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反正自己也差不多了。


    “我們查、查、查到了一、一些結果。”


    “……什麽結果。”夜疏雨看見倆人這副德行,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摘下了眼鏡揉了揉鼻梁,“你倆幹什麽去了,怎麽搞成這副樣子。”


    ——不是她故意忘記的,【鬼界】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忙得她現在連昨晚吃得是哪種口味的【金壽】都給忘了,更別提一個多月前的事情。


    “關、關於鍾秋的女兒……【鍾情】的事情……”謝必安早就料到了這種事,畢竟每次他倆出差迴來複命的時候,都得將出差的原因也講出來。他們家陛下一天忙得焦頭爛額,忘記一些事情是常有的事。


    “哦——”夜疏雨捶了一下手心——她想起來了,一個多月前好像確實有個這個事情,當時【鬼醫】還建議自己給這兄弟倆隔段時間放個假來著,“拿來我看看吧。”


    “遵旨——”謝必安木訥地彎下腰,將地上亂七八糟的紙張一把摟在懷裏,慢慢地走向了書案——


    “行了,就在那站著吧,朕下去看……”見他的動作,夜疏雨趕緊擺手——好家夥可別往我桌子上放,本來桌子上就夠亂了,再來這麽一大堆紙,之前做的事情就全亂套了。


    招唿鬼侍女統統都出去,順便把大門帶上,夜疏雨重新戴上了眼鏡——不得不說【人界】研究這些方便的東西還是很有效果的,起碼這種抗疲勞的眼鏡能緩解她不少的壓力。


    謝必安懷中的紙足有數百張,每張都記錄著輪迴的時間和投胎的結果,甚至連死亡原因都記錄在案,不得不說,這兄弟倆辦事是真的靠譜。


    ——這個念頭,一直持續到了她翻到了第十張紙。


    “投胎了……一頭驢?!”夜疏雨眼珠子差點兒衝破了眼鏡片飛了出來——“謝必安,你跟朕說說,一個沒犯什麽錯誤的【人】的魂魄是怎麽到一個驢的身上的?!”


    “這個啊——”由於之前的日子太過緊張,忽然放鬆下來的謝必安腦子都空了,說話都拖著長音,“——那年死的人有點多,那一屆的李判官判錯了,將她和一個罪犯的靈魂分到了不同的區域——”


    “那這隻螃蟹又是怎麽迴事?!”


    “還是李判官的錯……”


    “好吧,那這塊石頭……也是李判官的錯?”


    “這個是老範的錯——”謝必安指了指還趴在地上不動的【黑無常】範無咎,“——他查錯了——”


    事實上,這個錯誤究竟是誰犯的,他倆已經分不清楚了,隻是現在自己能說話,好兄弟已經不省人事了,反正也是挨罵,不如暫時獻祭了沒法還嘴兒的好兄弟好了。


    夜疏雨感覺自己的【靈紋】都快不穩定了,眼看著就要到了爆發的邊緣——好在或許是最近研發出來的【安神型金壽】起了作用,讓她深唿吸了幾次之後,總算是暫時將怒火平複了下去。


    ——可惜,在看到了一隻蝴蝶、一隻猴子、一隻蚯蚓和一棵樹之後,夜疏雨徹底爆發了。


    衝天的怒火和失控的【鬼氣】讓整座【鬼皇殿】搖搖欲墜——在閻王殿中工作的【鬼差】們自然也感受到了,不過也隻是看了一眼【鬼皇殿】的方向,之後便轉迴頭去各幹各的事,似乎對這種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了。


    ——他們家陛下的脾氣已經被繁重的工作搞得喜怒無常,像這樣忽然爆發一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謝必安本想著將一切的錯誤暫時推到兄弟範無咎的身上就會幸免於難,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能逃脫,兄弟倆作為解壓的手段,一起被夜疏雨給揍了一頓。


    ——算了,就當是得到應有的下場吧,謝必安這樣想著。隻是可憐了自己的好兄弟,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揍得醒了過來,又因為他們家陛下的【特殊照顧】,被揍得又昏了過去。


    ——事後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謝必安請了範無咎兩個月的【金壽】大餐。【鬼】是嚐不出【人界】食物的味道的,因此【鬼界】的美食開發部門做出了很多口味的【金壽】供之享用,味道評價越好的【金壽】賣得就越貴,範無咎也算狠狠宰了兄弟一把。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一直整理了十幾個小時,才將記錄錯誤的部分剔除出去,留下來的又重新排好了順序。看完了整部資料,夜疏雨不由得感歎這個名叫【鍾情】的、由表兄和表妹之間禁斷的愛情結下的果實的命運確實有點太過坎坷了。


    從【鍾情】這個時候開始,她便承受了鍾良和鍾秋二人的一部分靈魂傳承——關於投胎這點,原本的靈體轉生過去之後,還要從父母那邊接受一部分靈魂來改變自己的【靈紋】,成為與投胎之前完全不同的、獨一無二的【靈紋】。而且每次投胎之後,自身的【靈紋】都會被覆蓋一部分,這也是為什麽夜疏雨一開始沒有根據【鍾情】的【靈紋】去找人的原因——


    經過兩千多年不知道多少次的輪迴,原本【鍾情】的【靈紋】早已麵目全非,除了一小部分還與【鍾情】那一世相同之外,剩下的部分早就不一樣了。


    如果根據【靈紋】去找人的話,別說她這個【酆都大帝】,就算是【鬼魔靈】親自來找,也是大概率認不出來的。


    直到巫鎖庭踏入【鬼皇殿】的那一刻,夜疏雨總算是查到了最後一張。可望著上麵的名字,她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終結果因為兩人的疏忽,分成了好幾個分支,直到這一代,出現了四個有可能是【鍾情】轉世的目標。其中一個因為是一條魚,所以暫時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就算查到了,魚的生命也不會持續很久,隻能等其轉世成更長壽的種族的時候再說。


    至少也要能夠與之進行溝通才行。


    而那四個結果中,最後一個的名字,是夜疏雨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的。


    因為那個名字赫然就是……


    【司馬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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