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鈺去炒菜了,雖然這個時間開火有點晚,但這種小門小院的、周圍的鄰居離得也很遠,也不怕打擾到對方。


    鍾秋則和柳垂蓮在整理炕上的那些鬼畫符——【鬼畫符】隻是在司馬鈺眼中的稱唿,因為她看不懂那些。但在這兩人眼中,紙上的那些符號統統都是實驗和推論的結果。


    符號之間看似毫無聯係,但當這些符號按照正確順序排列的時候,紙張就會聚攏到一起,模擬出一個完整的【人類】。


    不僅如此,這些【符】還可以根據施術者提供的靈體的樣本來模擬【靈魂】的部分。換句話說,當這些【符】被啟動的時候,她們兩個就創造出了一個除了記憶之外、一切都與【人類】毫無區別的扭曲【生靈】。


    這種褻瀆生命的【符】和【術】早就被列為了【禁術】,而且是被三界嚴格管控的那種。一旦發現,鍾秋怎麽樣先放在一邊,柳垂蓮絕對會被【侍仙閣】除名,甚至還會被抓起來審判。


    但現在她倆可顧不得那麽許多了,鍾秋是想解開心中的疑惑,而柳垂蓮則是純純地對某個禁忌知識的向往——


    她們研究的課題,正是【大災炎】。


    ——不過並非是研究【大災炎】本體,這種詭異的黑色火焰實在是太過於匪夷所思,就連鍾秋本身都對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知道該如何使用而已。柳垂蓮也隻是嚐試一下就放棄了,雖然她對各種法術的知識和運作原理十分狂熱,但也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


    這詭異的黑色火焰,不是自己這個水平能夠理解的。


    兩人真正研究的,是【大災炎】為何不會對司馬鈺造成任何影響——是的,那個【符】所模擬的【人類】,正是司馬鈺。


    從大年初一到現在,兩人連門都沒出,一直在做這方麵的研究。直到昨天,兩人才得到了一些可以確定的結論。


    首先就是與司馬鈺的身體無關——研究的其中一步就是看司馬鈺的哪一部分在影響著【大災炎】,最初的研究便是她的身體。鍾秋收集了一些司馬鈺的頭發,焚燒後將灰塵混入墨水中,再由柳垂蓮製作那些【符】。


    鍾秋是不懂這些【符】的——所謂的【符】其實就類似於電路一樣,隻不過其中走的不是電,而是法術。將法術儲存在墨水中,再根據想要達到的效果畫在紙上——【符】的紋路便是相應的【術】或【咒】在施放時、【法力】施放的過程。一般來說,普通的【術】或【咒】是用不上【符】的,隻有一些複合型的【術】或【咒】,才會用【符】來代替。因為這些複合型的法術施放起來很麻煩,而且中途不能有任何錯誤,使用【符】來實現可以省下很多事,也能提高成功率。


    柳垂蓮對【符】當然十分精通,她見過了江鈴的【血肉重生之咒】,早已將其施咒時法力的整體流向摸得一清二楚,甚至還對其中一部分法力流向做出了精簡和修改。不過她不可能真的做出一個肉身出來,不然別說什麽【禁術】了,她自己的道德觀都接受不來,所以就隻是用紙來代替。


    ——想要模擬一個人,就必須要有對方身體的一部分,最好的選擇就是頭發,既不傷身體,又距離人體【三魂】中的【天魂】位置最近,是最佳的選擇。


    當然,用血肉的部分也可以,但鍾秋哪裏舍得做這種事,柳垂蓮也自認為自己隻是狂熱一些,還不是某些【瘋狂科學家】那樣的變態,所以有【頭發】就已經足夠了。


    在身體部分模擬完成之後,鍾秋便嚐試用【大災炎】接近目標。結果毫不意外,紙人怎麽被吞下去的,就是怎麽被吐出來的,甚至還給揉成了一團。【大災炎】表現出來的強烈的攻擊性,讓她們明白了黑火與司馬鈺的身體是無關的。


    身體部分之後,接下來便是靈魂了——這點要麻煩許多,因為司馬鈺本身並非隻有一種靈魂,她是【半妖】,靈魂分成了完全不同的兩部分,互相牽製對抗、同時也互相彌補著對方的缺陷,想要模擬起來十分困難。


    這一點就要依靠鍾秋了,鍾秋不懂那些符——她的【符】都和【大災炎】有關,和三界中的【符】體係完全不同,但在靈魂方麵,她絕對比柳垂蓮更加精通。


    因為鍾秋是【鬼】,她看得到【靈紋】。


    【靈魂】的本質就是【刻有靈紋、使其活性化的、大自然的一部分】,理論上來說,隻要將一部分自然之力圈起來,再仔細刻上【靈紋】的話,是可以完全複製出一個靈魂來的。


    但這個複製出來的靈魂完全沒有自主意識,需要與【生機】相結合才能變得完整,【生機】是連接靈魂與身體、自然之間的必要紐帶,沒有了【生機】,就算製作出了作為動力的【靈魂】與作為容器的【身體】,也是兩個完全沒有自主意識的存在,就像空殼一樣。


    說得簡單點,【靈魂】就是汽油,【身體】就是【汽車】,而【生機】就是【駕駛員】,沒有了駕駛員,再好的車、再多的油,車子也是不會動的。


    製造【靈魂】同樣是【禁術】,無論是【生靈】還是【死靈】,其靈體部分都是由大自然生成的,強行製造是在逆天而行,有違【天道】的行為。


    不過事到如今,觸犯了各種禁忌的兩人已經停不下來了——她們都想知道【大災炎】與三界之間究竟怎樣才能產生聯係。鍾秋是個特例,司馬鈺也是個特例,隻要破解了這一點,或許就能搞清楚【大災炎】的本質。


    可兩人準備了很久的研究最終還是失敗了——靈魂沒有問題,身體也沒有問題,兩者結合在一起的時候,除了【生機】部分之外,完全和司馬鈺本人一模一樣,可就算如此也沒能逃過【大災炎】的吞噬。


    對於這個問題,兩人想了很久,也重複模擬了許多次,結果最終都是一樣的——紙人和刻有【靈紋】的靈魂皆被【大災炎】吞掉,一點轉機都沒有。


    就在兩人打算改變方向再實驗一次的時候,司馬鈺來了——在她與鍾秋對話的時候,柳垂蓮偷偷觀察了一下她的【靈魂】——雖然看不見【靈紋】,但她能看到司馬鈺的【妖氣】——在那團洶湧澎湃的【妖氣】外麵,籠罩著一層細密的黑色的【網】,【網】做得十分精密,每一處都時刻與【妖氣】保持著相等的距離,每當【妖氣】想要逃竄出去的時候,【網】就會將那部分妖氣吸收,再從所有的部分重新將那部分【妖氣】返還迴去。既不會折損【妖氣】總量,又不會讓【妖氣】變得失控。


    盡管不願意承認,但柳垂蓮還是不得不佩服鍾秋對【大災炎】操縱的精密程度——嚴格來說,柳垂蓮也可以製作出差不多效果的【術】,隻不過這個【術】需要大量其它類型的【術】重疊在一起,其複雜程度難以想象,如果是她來編織這張【網】。至少也需要百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完成。


    而鍾秋,隻用了數秒的時間,便將這張【網】編織成功——雖然有著【大災炎】的幫助,但其在操縱精細法術上的天賦,確實無人能出其右。


    按道理來說,【大災炎】編織成的【網】在接觸司馬鈺身體的時候就會完全將其吞噬,抹掉她的【生機】,讓她成為一具隻懂得聽從主人命令的空殼——這一點是鍾秋告訴她的,【大災炎】最可怕的地方也正是在此。讓所有的攻擊都對她無效隻是【大災炎】最基本的用法而已,【吞噬】這種行為嚴格來說,根本就算不上【進攻】,隻能說是它的【特質】。而真正能用作【進攻】這部分的,則是被操縱的這些【奴仆】們——


    比如,被【大災炎】吞噬過的、上一任【仙王】和【酆都大帝】,以及無數上古的英雄、【大妖】、【鬼仙】、甚至是某些隻存在於傳說中的【靈獸】——


    在兩千四百年前的那場戰爭中,鍾秋並沒有使用這種力量,隻是單憑【大災炎】最基礎的【特質】就將三界逼得走投無路。如果當時的【鬼魔靈】真的想要征服三界的話,恐怕早就沒【七聖】什麽事了。


    可以說,依靠著【大災炎】,鍾秋一人便是一支所向無敵的軍隊,隻要打開【大災炎】的大門、釋放出那些【奴仆】們,柳垂蓮真的不敢想象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場景。


    好在鍾秋這個女魔頭本性尚且不壞,她隻是想要報仇而已,目標明確,雖然不知道最後是否成功報仇了,但好歹三界最後是保下來了。


    ——吃飯的時候,柳垂蓮一直在想著這件事,她發現自己越是和這個女魔頭接觸,就越是好奇當年發生的事——她今年才三十歲,根本不可能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


    看來以後有機會的話,要問一問這個女魔頭了——拋開【鬼魔靈】這個名號,感覺這個女魔頭還是很好相處的,應該能說出當年的一些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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