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馬上要出國了,而且還是不得不去的那種。”秦月不知該從何說起——其實主要是不能暴露村子的事,總不能和方夢魚說自己隨時有可能被村子追捕吧,所以她換了個問法,將事件的主角放在了他的身上。


    她想知道如果換一個人的話,對方該怎麽辦。畢竟自己離開村子滿打滿算也不到兩年,對外界的事知曉得並不多,哪怕現在,許多為人處世的經驗都是一點點在摸索。


    ——直到今天,她的全部社交圈除了最近才開始熟悉的【萬妖樓】之外,就是地下拳場擂台上的方寸之地了。


    有時候秦月覺得,自己和小鈺差不多,或許將來有一天踏出【千柳鎮】的那一刻,自己將和她一樣,一無所有。


    “但……現在你的周圍有了許多無法放下的事物,如果是你的話,會怎麽做?”


    “……你打算出國?”方夢魚不傻,一眼就看出了秦月的心思,後者略顯慌亂的樣子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不過方夢魚並沒有為難秦月,他知道秦月這樣做是想問問自己會怎麽做而已,而且她應該有不能說原因的理由。


    秦月是什麽樣的人,方夢魚在地下拳場就知道了——像她這種出拳果斷的姑娘,是不適合說謊的。


    “我會選擇出國。”方夢魚朝湖中扔了一顆石子,波紋漸漸擴散開,又漸漸平複消失。


    “理由?”秦月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有些時候,再難割舍的事物也總有分別的那一天。但……提升自己是最重要的,如果將來有一天我還能迴來的話,對於無法放下的事物或……人,也是對他們有好處的吧。”


    “那如果……以後迴不來了呢?”


    “許多聊天軟件都有遠程視頻的功能。”方夢魚拿出了手機晃了晃,“分開不代表某段關係的結束,而是用另一種方式維係而已。如果僅僅是地域方麵的距離便會淡化雙方的關係,那是不是也說明……這段關係並非是想象中的那樣無法放下,不是麽?”


    “當然,這也隻是代表我個人的觀點而已,每個人在遇到這種事的時候,選擇都是不同的,或許……你可以先找你的好朋友聊一聊?”


    “……謝謝你。”秦月點了點頭,向方夢魚道了謝——雖然仍舊心亂如麻,但已經比剛剛好太多了。


    或許就像他說的那樣,自己應該和小鈺商量一下?


    “哎,方哥,怎麽樣了?”


    秦月剛剛離開,剛剛一起打籃球的男生便圍了過來。


    “這女生挺漂亮的啊,之前怎麽沒在學校裏發現?方大少爺,拿下了沒?”


    “胡說八道什麽呢。”方夢魚捶了對方一拳,“我還沒……什麽都沒說呢……”


    “加油啊方大少爺!依我的經驗來看,這姑娘不錯的!”


    “你經驗個屁,單身時間等於自身年齡的,還經驗,你拉過女生的手沒?!”


    “這不是給咱方哥出主意呢麽……”


    “……”


    男生們在周圍你一言我一語,方夢魚沒有再接話,隻是看著秦月遠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和秦月差不多,司馬鈺也有著自己的煩惱。


    ——比如,如何將這桶酒搬到山坡上去。


    小鎮的地形十分複雜,雖然大多數地方修著柏油路,但還是有一些車輛無法通行的地方,比如麵前的這條有些陡的階梯——買酒的客人就在這條階梯上方的某個院子裏。


    換做平常,司馬鈺背起酒就能上去——她的體能隻是因為靈魂缺失的關係、續航能力不夠,並非是身體素質不好。


    ——因為昨晚【圖騰】的力量使用過度,盡管用柳垂蓮的湯藥調理過,也隻恢複到了能騎小電驢的程度。酒桶足有四十斤,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就不允許。


    瞪著階梯想了半天,司馬鈺決定一點點往上蹭——酒桶外麵綁著繩子呢,她隻要將酒桶拉上一個階梯的高度,就能稍微休息一下,這樣做對身體的負擔也會小許多——她隻要確保酒桶不會滾下樓梯就行了,並不需要一直擔負酒桶的全部重量。


    可她是誰?她可是【司馬鈺】,十裏八鄉有名的倒黴丫頭。


    階梯一共十二級,在上到第五級位置的時候,綁在酒桶上的繩子忽然斷了——嗯,沒有絲毫征兆,繃斷的時候還抽了她的臉一下。


    完了——司馬鈺手裏捏著半截繩子,看著傾斜下去的酒桶,心說這迴可麻煩了。她現在根本不可能拉住酒桶,雖然下邊隻有五級階梯,但青石的棱角也足夠將木製的酒桶摔爛了。


    就在她準備遮住眼睛接受現實的時候,酒桶的下墜忽然停住了——


    “好險、好險……”


    一名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在下方接住了酒桶,使其免除了報銷的結局。司馬鈺頓時來了精神,趕緊下去和對方道謝。


    “哎呀小事小事……嗯?”對方看上去似乎有急事,本來立刻想走來著,不過在司馬鈺摘下安全帽的時候卻忽然愣了一下,“你是……司馬鈺?”


    聽到對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司馬鈺心說自己已經這麽出名了麽?難道是因為太倒黴了?


    “和黎月……啊不,秦月,你倆住在一起的?”


    “您是……?”司馬鈺聽對方叫出了【黎月】這個名字,一下就聯想到了那個什麽【修羅村】。她上下打量了少年幾眼——少年係著黑色的圍裙,圍裙上還畫著一個熟悉的標誌,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差,有點像自己來【萬妖樓】之前四處打工時的精神狀態。


    “在下黎江,是黎……秦月的師兄。”見她承認了,黎江才敢確認下來——他和司馬鈺隻見過一次,因為長時間在外麵跑,黎江很擅長記下一個人的臉。


    ——但司馬鈺明顯不記得他了。


    “哦……原來是黎……師兄?”司馬鈺不知該如何稱唿對方,隻好跟著秦月一起這麽稱唿他。


    “哎就叫黎江就行了,我們又不是同門關係。”黎江擺了擺手,“司馬鈺……小姐,你怎麽會來這裏?”


    “……叫我小鈺就行,你師妹就這麽叫的。”司馬鈺有些無奈地拍了拍身邊的酒桶,“這不是給人打工麽,賺點生活費。”


    在用【賺】這個字的時候,司馬鈺心虛了一下——她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用這個字。


    因為這份工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實在是太輕鬆了,所謂的工資什麽的,好像完全就是駱青在接濟自己。


    “你呢?黎江哥。”


    “我啊……”黎江聽到司馬鈺這樣叫自己,身子稍微頓了一下——許久之前,黎霜那丫頭也是這樣教自己的,“我也是出來打工……”


    說著,他拿出了一張長長的清單,絕大多數都寫著一些零食、酒之類的。


    這是【黑森林酒吧】要采購的東西——現在不僅是安保、服務生、保潔、常駐拳手,就連采購也壓到了他的身上。


    看到清單上寫著的密密麻麻的字,司馬鈺打了個哆嗦,心說穆姐您可真不把這家夥當人看——她從秦月哪裏聽說了黎江和侯師叔在酒吧工作的事,但沒想到穆小雅竟然會將一個人利用到極致。


    “大部分的都買完了……”黎江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原本英俊的麵容顯得十分憔悴,“就剩酒了……目的地就在這上麵。”


    說著,他看了看地上的酒桶,還有司馬鈺磨破的褲子,深吸一口氣將酒桶抱在了懷裏:“一起?”


    “……謝謝。”雖然有些心疼這個倒黴的大師兄,但她實在是沒辦法了。


    十二級階梯對黎江來說不算什麽,再憔悴,他也是比秦月要強一些的,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完全就是因為休息不好——他在酒吧裏做的這些事,一天下來沒有十六個小時根本做不完。


    “你要送到哪?我再送你一段吧。”


    “不用,就前麵那間小賣鋪。”司馬鈺想接過酒桶,黎江卻先邁出了一步。


    “那我倆目的一樣,”他空出一隻手舉起清單看了看,“我最後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那裏,去拿他家自釀的果酒……看來是用你送的這些酒做底材的。”


    司馬鈺沒有再拒絕,隻是低頭跟在了後麵,心說秦月這師兄還是挺不錯的嘛——想來也是,他們都是一個村子出來的,還是同門師兄妹,品格什麽的也差不到哪去。


    “黎月師妹這段時間受你照顧了。”黎江走得很慢,看得出來在將就著司馬鈺的步伐,“有時候那丫頭在擂台跟我打表演賽的時候,偶爾會和我提起你——在村子裏的時候,這死丫頭可高冷了,別人說十句,她一句都不帶迴的,能讓她念叨起來的人,說明這個人對她來說很重要。”


    “哪裏哪裏……”司馬鈺嘿嘿一笑,心說自己的好室友竟然還有這樣的過去呢?


    “對她重要的人就是對我重要的人,怎麽著我也算是她的師兄嘛。”黎江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雖然也挺賤,“所以等過陣子她出國了,你有什麽事要幫忙直接來找我就行,比如像現在這樣的體力活兒。”


    嗯?


    出國?


    司馬鈺挑起了一邊的眉毛看向了黎江,不解地問道:“什麽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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