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兩人誰都沒睡好。


    想也是這樣的,周圍全是鬼,此地又屬於陰陽交界處,而且偏向陰間的那種——雖然是地府駐人界的辦事處之一,但整體環境還是更接近【鬼界】。這也無可厚非,畢竟在這上班的都是【死靈】,【生靈】想要進來,除非是像司馬鈺這樣受到邀請的,要不然就隻能通過正規渠道申請。


    兩人睡不著的時候翻閱著周圍的書籍,【鬼界】的字活人是看不懂的,但【鬼】卻能看懂人界的文字。文佩在閑暇時期比較喜歡閱讀,而且格外偏好紙質書籍,因此在她的辦公室中有一個獨立的書架,上麵放滿了她從人界收集到的各種書。


    在離開的時候,她特別對司馬鈺和秦月說這些書是可以隨便看的,畢竟隻是一些消遣類的、或者是學術性不強的書籍,實在睡不著的話可以讓她們解悶。


    辦公室的光線實在太暗,不得已隻能把文佩辦公桌上的台燈搬過來——台燈也是個紙燈籠,散發著幽藍的光芒,也不知道裏麵燒的是什麽東西。兩人沒那麽無聊把燈拆開看看裏麵,將之掛在床頭之後,便開始看起了各自找到的書。


    秦月看的是一本偵探小說,私下裏她就喜歡看這種需要動腦子的。司馬鈺就不行了,她一看這類書就頭疼,便找了一本紀實類的書。


    令她意外的是,這本書雖然是人類所寫,但記載的卻是拜訪【鬼界】的一些事。上麵講的是一位【修士】在到達一定修為之後,想要去陰間看看自己故去的親人。可人死之後,靈魂在經過各地【城隍府】的登記、不一定還會留在原地,絕大多數人在變成【鬼】、還沒有在地府領到輪迴的號碼之前,都會因為不想觸景生情而申請去外地生活,隻有每年清明祭祀的那天才會迴來見見自己的家人。


    所以【修士】們想要去尋找自己的家人其實並不那麽容易——這種事並不是被禁止的,隻要擁有【通靈】之類的法術都可以做到,最常見的就是以【先祖】作為崇拜對象、時常與之溝通的【薩滿教】。薩滿教遍布世界各地,不過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通靈】的本事,隻有極少數人還留有最初的傳統。


    書中的這位修士就打算去看看故去的家人,首先他要做的就是開壇做法——這隻是通俗的說法,實際上也是和【薩滿教】的【通靈術】差不多的東西,而且比起法術,【通靈】更傾向於是一種連接陰陽兩界的【儀式】,簡而言之就是聯係【鬼】——而且給出迴應的還不是一般的【鬼】,而是各地【城隍府】的工作人員,無論想要找哪個【鬼】,首先問這些工作人員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率的。


    ——他們手中可握著各地的【鬼】的個人信息,想要找誰都是最快的。


    當然也有非法進行【通靈術】的——比如【筆仙】、【碟仙】這類的遊戲。雖然不禁止陰陽兩界的人會麵,但總歸是兩界的存在,必須要走正當程序——出個國都需要護照,更何況是跨越生死之隔?【筆仙】這類遊戲就是壞了規矩的儀式,儀式會越過【城隍府】的管轄,直接與某位【死靈】進行溝通。


    這種沒有目的性的【通靈術】很有可能會與一位【惡靈】聯係上。【惡靈】就是不守規矩的【鬼】,萬一招來了它們,輕則被惡作劇一頓,重則還會丟了命。


    所以無論是陰間還是陽間,為了自身的安全和兩界的秩序,該遵守的規矩一定要遵守,這對雙方都好。


    修士通過【通靈術】招來了當地【城隍府】的工作人員,就是俗稱的【鬼差】。在詢問自己家人的位置、並提出想要與之進行見麵之後,【鬼差】會把他的訴求帶迴【城隍府】,再經過審批、確定目的明確且流程正規、不會產生惡劣影響之後,再安排到當地的【城隍府】讓他們見麵。


    【城隍府】有專門的接待室,而且數量還不少,畢竟許多【生靈】——尤其是【人類】——都有很多事想要找【死靈】來辦。見麵一解相思之苦是一方麵,最多找【城隍府】辦事的,還是各地的寺院或道觀。有很多靈異事件發生的時候,人們最先想到的就是這兩個地方,而為了解決麻煩,寺院和道觀的人就會頻繁與【城隍府】聯絡。


    除了極少數【惡靈】事件之外,絕大多數都是住在當地的【死靈】不小心擾民的,隻要稍微提醒一下,或者幹脆換個地方住,要不然讓活人換個地方住——寺院和道觀在陰陽兩界方麵大多數做的都是這類事,至於平時那些不痛不癢的許願、祈福之類的則不歸他們管。


    ——【希望】和【麻煩事件】是兩碼事,一個解決不了,另一個還是可以解決一下的。


    書中的修士被安排到了【城隍府】接待處,成功見到了他的家人——就像【城隍府】記錄的那樣,他的家人還沒排上去輪迴的號。不是地府不辦事,而是每天死去的【生靈】實在是太多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生靈】的基數那麽大,而且【六途】的死靈都要由地府來辦;光是司馬鈺現在待著的小小【城隍府】每晚都忙成了一鍋粥,更別提一天到頭十二個時辰連軸轉、時刻都人滿為患的【閻王殿】了。


    這實在是無可奈何,人實在是太能生了,再加上【畜】界的一些“佼佼者”——比如老鼠,俗話說得好,【一公一母,一年二百五】——由此,地府那邊的壓力可想而知。


    也難怪工作人員們都熬成了【鬼畜】,工作量實在是太多了,這才造成了絕大多數【死靈】都在排隊的狀況。還好【鬼界】足夠大,還能容得下這些【死靈】。


    書後麵還介紹了關於【輪迴】一事,萬物皆有靈,【六途】中的【物】也是一樣。除了被地府判去【物界】受罰的之外,還有不少【物】是由大自然的靈氣所幻化。這些【物】的靈魂最後也會匯集到地府,算是由【大自然】生成的新的【靈體】;與之相平衡的就是靈魂失去與【生機】的聯係、消散並重新迴歸【大自然】的那部分。但這個【消散】的速度卻遠遠跟不上【生成】的速度,因此才造就了現在的【生靈】和【死靈】越來越多、輪迴實在是轉不過來的情況。


    據說每隔一段時間,【大自然】就會發生一次異變,帶走絕大多數【靈體】——這事在一些古籍上是確實發生過的事,比如某一時期、某些神秘消失的文明,這就代表著【大自然】已經不堪重負、進行自我淨化的一種現象。這些現象的具體表現大多數都是【天災】、【人禍】之類的,另外還有類似【山火】、【汙染】、【破壞】這種直接摧毀【物】、連帶著也毀掉它們的【靈魂】的過程。


    少數時期,【天道】也會幹涉其中。


    關於【天道】是什麽,至今沒有任何解釋,就連【仙界】也解釋不了,隻能將之形容為冥冥中某種潛在的【規則】,隻要不打破這個【規則】,【天道】是不會幹涉【六途】的任何事的。


    司馬鈺看到這的時候就已經昏昏欲睡了——最近實在是有些忙,再加上這一晚驚嚇過度,讓她漸漸有了睡意。在旁邊的秦月也傳來陣陣輕微的鼾聲之後,她也撐不住了。將書放在一邊,蓋上了柔軟的被子,司馬鈺慢慢合上了眼睛。


    她睡得並不踏實,因為在半夢半醒的時候,好像總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個聲音並不清楚,卻給人一種十分低沉且危險的感覺。不知為何,司馬鈺感覺這個聲音自己似乎很熟悉,但卻又完全想不起來聲音的主人是誰。


    不過其中幾個詞倒是能聽清楚,比如【天道】,比如【輪迴】,比如【戰爭】,比如【毀滅】,比如【再造】,比如【新生】……


    這些詞斷斷續續的,中間將它們聯係起來的句子完全聽不清楚,搞得她這一晚上睡得都很累,一會醒一會睡的。等到第二天早上,文佩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叫她們起床的時候,她連下床都感到費勁。


    反觀秦月則精神不錯,一宿到亮連起夜都沒有。至於夢中的那些話,司馬鈺隻覺得是自己臨睡前看的那本書的關係——看來下次睡前讀物什麽的要好好選選了,省得像今天一樣,睡著陰間的床,看著陰間的玩意兒,做著陰間的夢。


    她是活人,還是整點陽間的東西吧——司馬鈺不禁這樣想著。


    出去的路要順利許多,離開的時候也是和早上下了班的鬼大哥一起走的,出門的時候甚至還和門衛鬼打了招唿——畢竟要離開這裏了,兩人的心情都還算不錯。


    因為這裏地處偏僻,所以完全沒有人來,也不必擔心會被發現。兩人順著原路下了山,在取小電驢的時候,還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


    小電驢停在一家蛋糕店的門口,而這家蛋糕店,正好是住在252室的蝙蝠——莫芙小姐開的。莫芙熱情地留兩人吃了早飯,在太陽升起來之後才讓兩人迴去。不同的是,迴去的時候隻有司馬鈺一人騎著小電驢走,秦月堅持要跑迴去。


    大早上就在蛋糕店吃一大堆碳水,再不運動一下,可就要影響體重了——秦月的合同還沒到期,她還是要打拳的,保持體型對她來說十分重要。


    至於司馬鈺——


    胖就胖吧,反正以自己倒黴的體質,那點兒脂肪還不夠她消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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