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巨鳥盤旋在皇宮上空,俯瞰著太極殿廣場中發生的一切。


    “這出戲,也漸漸到了高潮了。”說話的是一個女子,頭發花白,身材卻如女童,正是百鳴山的西華錦,她掩口笑道,“你方唱罷我登場,這走馬燈一樣的亂轉,可真是一出好戲啊。”


    牧之鹿向下看去,就見王和勝的大軍已經把皇城內外圍了個水泄不通,道:“不行了,皇帝所有的路都封死了,他若不會上天入地,今天無論如何也進不了皇宮。看來田景玉的氣數已盡,田氏的氣數已盡。”


    在巨鳥的旁邊,浮著一團血光,血光中有一禿頭老者,乃是泣血穀的血塔老妖,道:“那個太後老太婆,抱著一個小娃娃,大概是田家的什麽孫兒。那老太婆大概是打定主意改朝換代了,另立幼主了。嗬嗬,做她的美夢,現在什麽年月,皇帝那個陰險鬼都坐不穩皇位,她一個老太婆抱著個吃奶的娃娃就能坐穩了?也不照照鏡子。況且我連這個夢都不叫她做。那娃娃不錯,細皮嫩肉,血一定好喝。”說著舔了舔嘴唇。


    西華錦聽他“老太婆”長,“老太婆”短,十分不入耳,道:“局勢夠亂了,用不著你插手。倒是那皇帝,真個陰險,把我們都騙得團團轉,要不是皇後走漏了風聲,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還活著。這是把我們當傻子糊弄呢。”


    在他們身邊,另有一個老者踏劍橫空,一個中年人憑虛而立,卻是鼎湖山的葉陵和琵琶穀的趙心誠,四大派的人都到齊了,一同圍觀這場好戲。


    就聽趙心誠道:“你們誰見過皇帝了?這人如此陰險狡詐,會不會想出辦法,在絕境之中,弄出一線生機?”


    西華錦皺眉道:“有可能麽?這可是絕路了。”她左思右想,想不出皇帝翻盤的機會,轉頭對牧之鹿道:“之鹿,你說有可能麽?”


    雖然牧之鹿輩分最低,但眾人皆知他腦子清楚,要有人能想出破局的方法,恐怕還就是他了。牧之鹿用胖乎乎的手指戳了戳下巴,道:“弟子也想了好久,想不出辦法。這不是智慧能解決的,除非他真的上天入地……”


    說到這裏,他突然表情一滯,身子也有一刹那僵硬。西華錦道:“怎麽了,想到什麽可怕的事兒了?”


    牧之鹿連忙搖頭道:“沒有。弟子想不出來。”心中暗道:“不應該吧?是我胡思亂想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為了轉移話題,牧之鹿往下看了一眼,道:“看,姓王的開始攻擊了。”


    地下的攻擊果然開始了。當初剛剛圍上皇宮的時候,雙方也曾在太極殿前有過對峙,太後和皇後還曾在殿前對話,上麵人雖然沒聽見具體說什麽,料想也就是互相指責對罵的話,然後太後的車退出,攻擊便正式開始。


    王和勝的大軍裏裏外外總有數萬,但太極殿前的廣場擺不開,隻能擺下兩三千人,更沒有騎兵,但即使如此,也數十倍於太極殿中的人,此戰強弱分明。隻是太極殿是巨石砌成,又有數十階台階居高臨下,再加上內中指揮得當,竟然一時沒有陷落。


    戰鬥進行了一會兒,突然從殿中衝出一小撮黑甲兵,直直的插入對麵軍隊。西華錦在上麵見了,不免掩口驚道:“這是於什麽?以少對多,固守已經很難,居然還主動出擊?真是瘋子。”


    血塔老妖道:“那指揮就是個瘋子,剛才他於了什麽,咱們不都看見了麽


    哪知道就是這麽二十人的小隊,在數千軍隊中穿插往複,勢如破竹。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竟殺出一條血路來。那二十人一直殺到廣場門口,並不突圍,反身往迴殺,再次殺的所向披靡,無人可擋。如此來往七次,血流成河,直殺得大軍自動讓出路來,沒人敢與他們硬拚,甚至正南麵一時空無一人。


    眾人在上麵看著,也不由讚歎。血塔老妖擊節稱讚,道:“痛快果然這瘋子有些本領。有本領的瘋子叫傲世奇才,沒本事的瘋子隻配叫精神不正常的傻鳥。”


    趙心誠冷冷道:“沒本事的瘋子早死了。”


    等到小隊迴到太極殿,大軍才緩過來,又從外麵調了數百人把缺口補上,重新迴到了合圍之勢。


    西華錦搖頭道:“縱然快意,終究於事無補,人數差距太大。今日我們要見證一個傲世奇才的隕落了……”


    話說到這裏,牧之鹿道:“快看……”


    隻見京城的城外,一道黑壓壓的的烏雲壓到門前,卻是一對騎兵。牧之鹿道:“這些人和那瘋子的手下一樣打扮,他的軍隊到了。”


    趙心誠冷聲道:“我雖不懂軍略,也知道騎兵不宜攻城。他的人馬再強,沒有攻城重器,京城又是城堅池深,哪能一時三刻進的來?”


    話音未落,就見吊橋放下,城門洞開,黑龍騎如龍卷風一樣穿門而入,進了京城。


    血塔老妖哈哈大笑,道:“城池再高,也擋不住裏應外合啊?我看這迴是有好戲看了。你看這形勢,中間幾百人吸引住數萬大軍,再以精銳插對方後背,這叫什麽戰術來著……圍點打援?”


    牧之鹿咳嗽一聲,道:“師叔說反了,圍點打援是對方的叫法。對那瘋子來說,應該是中心開花。”不知不覺中,眾人都站在了龍城的立場上。


    血塔道:“管他是什麽,今天說不定不用見證傲世奇才的隕落了,哈哈哈


    不過片刻,黑龍騎已經順著朱雀大街到了皇宮,立刻就發起了衝鋒。戰法和剛剛那小隊神似,也是如尖刀一般插入大軍之中,將對方血肉鯨吞席卷,勢如閃電。外麵的大軍很快吃不消,往宮城內退縮,黑龍騎如影隨形,立即跟上


    突然,宮門吊橋同時放下,顯然是宮內傳來了命令。這時皇宮外還有王和勝的大半軍隊。宮中的人卻是顧不得了,寧願舍棄大半力量,也要阻斷龍城黑龍騎的道路。


    黑龍騎再威猛,終究不善攻城,且被皇宮外剩下的軍隊堵住,一時到不了城門之前。隻得衝殺不止,先滅了外頭的有生力量。


    地下是純粹的消耗戰,上麵眾人也看出門道來。西華錦道:“現在看哪一邊先熬不住。要是裏麵的軍隊先把太極殿打下來,殺了皇後和那個將軍,當然是裏麵人勝了。外麵人若是先殺光擋路的軍隊,再攻進去,裏麵也是擋不住。現在就是看誰的手快,看誰的命大。”


    趙心誠道:“就是幾萬頭豬,一時三刻也殺不完,我看那瘋子沒有勝算。


    牧之鹿看了他一眼,心道:那可未必。凡俗軍隊打仗,士氣至關重要。那幾萬軍隊被統帥拋棄,後路無著,又麵對這樣令人絕望的殺神,一時三刻必然自潰。隻是趙心誠到底是長輩,還是比較生疏、心胸不寬的長輩,自然不便當麵頂撞。


    果然,一會兒工夫,王和勝軍的陣腳已經不穩,零星的逃兵已經出現,再過一陣,軍隊隊形越來越散,終於如雪崩一樣崩潰了。一股股逃兵或跑步,或騎馬,散入了京城各個道路當中,一路不知衝撞了多少房屋店鋪。


    牧之鹿低聲道:“早聽說逃兵比強盜還恐怖,京城多了數萬潰兵,怕是要遭一浩劫。”


    血塔老妖笑道:“與以田家的氣數,京城早晚要丟,到時肯定要打一仗,說不定還給人焚城屠城。這一劫早晚要遭的,今天先試一試能怎麽樣?”


    趙心誠道:“可勝負還是沒定。”


    數萬大軍一退,黑龍騎兵臨城下。但吊橋早已豎起,他們麵對的也是光溜溜的城牆。這支黑龍騎畢竟沒人指揮,戰場衝殺可以憑借豐富的經驗自動執行,但攻城這樣的大事,竟有些束手無措,隻會向前衝鋒。


    好在對方同樣沒什麽守城的辦法,滾木擂石一類更不齊全,隻憑著居高臨下的優勢不斷放箭,但黑龍騎有黑甲護身,箭矢根本無效,場麵陷入了僵持。


    而皇宮內部,守殿之戰還在繼續,王和勝雖然加強了攻勢,但龍城的布防沒有破綻,偶爾派出來的小隊更有威懾作用,廣場上的幾千軍隊硬是打不下一座太極殿。


    上麵的眾人倒是看得饒有趣味,幾人已經開始打賭,到底哪一方能贏,到底還是押龍城的多。隻有趙心誠向來與眾不同,不肯和同列,一定要押王和勝


    正在這時,隻聽得有人叫道:“老祖,老祖……”


    眾人迴頭,隻見一個青年從遠處飛來,卻是葉孚星,他神色有些氣急敗壞,全無往日瀟灑的樣子。


    葉陵是鼎湖山的老祖,也是葉孚星本家的長輩,見了他這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喝道:“急什麽?看你這毛躁的樣子。”


    葉孚星行禮道:“弟子失禮。但是老祖,弟子得到一個天大的壞消息。”


    葉陵道:“天大的壞消息?門中出了什麽事?”他想俗世無大事,葉孚星這麽著急,必然是門中有變。


    葉孚星搖頭道:“不是門中的事。我聽說皇帝為了能迴宮,找了冼正真師兄為外援。”


    葉陵哦了一聲,道:“皇帝倒用心,冼正真倒是能幫上忙,可是他肯麽?


    葉孚星道:“因為很難,所以皇帝做了極大的利益交換。”


    牧之鹿一定此言,登時合了自己先前的擔心,失聲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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