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政清和何複一起向前選取兵刃。馬政清當先選擇了一把最大最重,大概有尋常長劍兩倍長的巨劍,用瘦弱的手臂拿起來,卻如拿一根稻草一般輕飄飄的。


    在座的都是行家,隻看他拿劍,就知道他造詣匪淺,已經到了舉重若輕的境界。舉重境界雖然有舉重二字,可是隻是單純的在兩膀增加數百斤力氣,要想真正達到“手握泰山,輕如鴻毛”的境界,非要在劍法上別有造詣不可。


    何複略過那些或短或長,或者有奇怪造型的劍,來到最普通的一把劍之前。那是孟帥捧得劍。隨手將長劍拿起,何複很自然的掃了一眼,兩人目光在一瞬間相交。


    孟帥口唇微動,送了四個無聲的字眼出去。


    “速戰速決”。


    何複沒有任何表情,更沒有點頭或者搖頭的動作,拿起長劍,走到場中。


    場中的氣氛隨著兩人拿起劍一下子緊張起來,雖然一片安靜,卻掩飾不住絲絲的興奮,其中仿佛有熱血沸騰。錚……一聲輕響,雙方一同拔劍。劍尖垂下,兩個少年向對方躬身行禮,這是劍客的禮儀然後……劍出!孟帥一看兩人出劍,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心神立刻沉入了黑土世界。


    也隻有在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場中的時候,進入黑土世界才是最合適的。


    一進黑土世界,孟帥立刻叫道:“蛤蟆,出來。”一麵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要的隻是一張紙,一支筆,這等日常用品在黑土世界裏堆積如山,隨手可見,他要的卻是足夠輕波的紙和足夠細膩的筆。


    找到之後,孟帥開始埋頭書寫,那蛤蟆從後麵蹦出來,叫道:“怎麽個意思,好好的要我出來,你卻自己寫東西,我老人家的大駕是那麽好請的麽?”


    孟帥揮手道:“少廢話了。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那蛤蟆道:“為難事吧?倘若不是難事,你也不會叫我做。”


    孟帥道:“那是自然。你我同體,本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別嫌麻煩。”那蛤蟆道:“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真讓人火大。別欺負我好說話,今天我還就一橫心……”說到這裏癟了癟嘴,終於道,“少廢話,有什麽事情快說,別磨磨蹭蹭的。”


    孟帥忍不住微笑。


    從黑土世界裏出來,孟帥睜開眼睛,看到鬥劍還在繼續。場中的氣氛一如剛才。


    他在黑土世界其實也不過寫幾個字,說幾句話的功夫,還不到一盞茶時間,對於一場鬥劍來說,也就是熱身的功夫


    但仔細看場中,已經漸漸分了勝負。


    馬政清的劍,確實是走剛猛一路,兩倍長的巨劍揮舞開來,周圍丈許之地勁風環繞,水潑不進。


    但他還是落在下風。


    何複拿的是普通長劍,手中的劍法也質樸非常,如果單拿出劍招來看,簡直有些笨拙。但這樣的劍法,偏偏一次次的挑開幾乎如鐵板一樣的劍風防禦,直擊中流。


    何複每出一劍,馬政清都要花費三劍擋開,而他巨劍的消耗,更是對方的數倍。


    明眼人已經看出來,勝負已分。旁邊王和勝已經對唐旭道:“今天著實見了個好苗子,這小子有前途啊。”


    就聽“當……”的一聲,馬政清肩膀中劍,鮮血飆出,長劍也脫手飛出,正好飛到薑期的方向。廳上眾人臉上變色,馬雲非伸手一按桌子,已經直起身來。


    卻見薑期隻是在原地微笑,動也不動。眼見長劍刺到跟前,突然旁邊伸出一隻素手,三根手指一捏,將巨大的劍鋒捏在手中。


    就見一個青衣女子已經站在庭中,神色淡然,仿佛萬事與自己無關,若不是她手中還捏著那枚長劍,旁人斷斷想不到,這樣一個姣花一樣的女子,競有這樣的身手。


    孟帥心道:原來是她。


    原來此女正是慕容佩,她剛剛不知到哪裏去了,孟帥競一點也沒發覺。他本以為慕容佩是藥師府的統領,想必是專精藥理,沒想到武功這麽高強。恐怕至少也是金剛境界,同修藥理和武功,都有這樣的造詣,還這樣年輕,可算一個天才。


    馬雲非這才鬆了一口氣,她雖然深知薑期武功不俗,即使沒有侍從救駕,這把劍也傷他不得,但還是一陣後怕。薑期若是因為她的手下有所損傷,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她這個益州都督必然安穩不得。若論軍力,薑廷方是三傑之首,即使以她的實力,也要退避三舍,何況她根本不想進行這些無謂的爭鬥。


    一時間,她連自己這邊的劍手失敗都忘了。


    當下馬雲非端起一杯酒,笑道:“罪過,剛剛小妹手下魯莽了,虧了有這位賢妹出手,免了我一場驚怕。這位賢妹武功既高,人品又這樣俊秀,想必是薑兄的愛將了?當真是人間俊才,我見猶憐。來,這一杯向薑兄賠罪,也敬這位賢妹。”說著一飲而盡。


    若慕容佩是男子,馬雲非早就詢問他的姓名,大加誇獎了。因為慕容佩是女子,像這樣又美貌又厲害的女子,很多是以侍妾的身份隨侍在諸侯身側,旁人不便細問,也就是馬雲非也是女子,才能誇獎兩句,不然也是失禮。


    薑期當即飲了一杯,笑道:“好說,賢妹手下何嚐不是人才濟濟?今天這位馬少俠,已經很不錯。隻是王爺身邊這位少年門客實在是驚才絕豔,世所罕見。”


    慕容佩也跟著飲了一杯。慕容家的身份很是敏感,薑期也沒介紹她的姓名,隻對她示意道:“長劍還給賢主人。”


    慕容佩走過去,隨手將劍還給那捧劍來的小廝。何複也走上去,將長劍遞還給孟帥。孟帥伸手一接,將自己準備好的紙條遞了過去。


    看著何複輕描淡寫的將紙條退到袖子裏,他才稍微鬆了口氣。


    王和勝大笑,連連拍桌子,道:“妙哉,今天就隻看這一場鬥劍,就沒白來。這位少年天才當真是罕見,王爺好福氣。這把匕首是你的了。”


    何複先不接,看了中山王一眼。


    中山王見他先請示自己,很有分寸,加上他勝得漂亮,心中大感滿意,道:“既然是王將軍下賜,你就收下。”何複這才接過。


    馬雲非也讚道:“這位少年當真是不俗,是殿下從哪個名門大派招收來的名弟子麽?”


    中山王笑道:“這可不是,他是小王一位友客引薦的。小王愛惜他年少英才,常常帶在身邊,也寄托了不少希望。


    馬雲非道:“原來如此,說起來時候就要到了,殿下是因為那件大事招攬人才麽?以這位少年的身手,那件事想必十拿九穩了。’


    中山王不解其意,道:“馬都督說的是什麽?哪件大事了?”


    馬雲非微笑道:“還能是什麽?今日是我手下實力不夠,還試不出這位何少俠的真本事,不過十天半月之內,何兄必有大展身手之時,我可有眼福了。”


    中山王哦了一聲,道:“你說的莫非是匕日之後的禦前試劍宴?我當然會派他出手,隻是那時各家都督應當會有更出色的手下出麵,何複未必會拔得頭籌。”


    馬雲非一怔,唐旭咳嗽一聲,道:“賢侄女,既然輸了這一陣,還不敬殿下一杯酒?”


    馬雲非恍然,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端起酒杯道:“臣女敬殿下。今日一陣,輸得心服口服,甘拜下風。”


    中山王心頭疑惑未解,但現在場麵如此,也不便再問,便喝了一杯酒。


    那馬政清比劍輸了,本來也沒人注意到他,連他的本主馬雲非也沒看他。他自羞愧交加,正要悄沒生息的退下,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處理傷口,突然胸口一疼,“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眾人這才被他吸引,馬雲非揮手,讓兩個人扶住他,道:“政清,可是受了內傷?”


    馬政清身軀微微顫抖,嘴角不斷地溢出血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內傷無疑,料想是剛才何複傷了他。


    雖然何複有些辣手,但他是勝者,又是少年天才,理所當然不接受任何指責,眾人也沒把馬政清放在心上。


    倒是唐旭,雖然一樣不關心馬政清,倒想起他和馬雲非一樣姓馬,或許有點親戚關係,如今又有那件事,說不定是馬雲非用了心思的門客,也不可過於波待,道:“我這裏有空屋子,請馬師傅去躺一躺罷。”


    慕容佩起身道:“妾身略通醫術,可以幫著這位馬師傅看看傷勢。”


    馬雲非本不願多事,但這是天下三傑之中,另外兩家節度使的好意,倒也不便拂了麵子,當下笑道:“那就多謝兩位好意了。政清,你要謝過兩位。”馬政清現在半暈半醒,哪能表示謝意,她也隻是那麽一說而已。


    唐旭叫過丫鬟,道:“帶這位姑娘和馬師傅去客房。需要藥材什麽的盡管拿,不必來迴稟我。”


    慕容佩略一福身,退了出去。


    正在這時,何複也躬身道:“殿下,唐大帥,在下也想出去換一身衣服。”但見他身上一身白衣沾上了幾滴鮮血。當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剛剛馬政清受傷時沾上的。就他身上這幾滴血,也不怎麽影響觀瞻,他還要換衣服,往大了說,有點矯情了。但唐旭待他比剛剛對待馬政清熱情十倍,笑道:“這是應該的。少俠往後麵去,我叫人給你準備一套新衣。”


    中山王微笑道:“不必勞煩大帥,不瞞你說,何賢弟平時出門都要戴幾套備換的衣服。”


    眾人一聽就知道他有潔癖,但這種毛病擱在少年天才身上,不但無傷大雅,簡直有些趣味了。何複當下向眾位主客行禮,退了出去。


    當下場地再次空了出來。唐旭笑道:“觀看過了鬥劍之後,大家這酒喝得就更有趣味了。不過畢竟寡酒難飲,不如招來歌舞助興。”當下一拍手,絲竹之聲響起,一隊舞姬從後麵出來,翩翩起舞。


    唐府的舞姬當然不俗,舞姿曼妙,身材窈窕不說,個個長得也是一等一的佳人。一時大廳上鶯歌燕舞,倩影婆娑,好一派歡樂景象。


    孟帥看著心道:倒是是世俗的聚會,歌舞嬌娘堂堂正正的上來,比正兒八經的封印師聚會好上十倍。


    看了幾眼,就聽旁邊那個引他們進來的丫鬟玫心低聲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這裏沒你們的事兒了,跟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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