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迴轉,捧迴一個精致的禮盒來,上麵還有拜帖。


    齊東山拿起拜帖翻開來看,道:“確實是金芳堂主,有心了。”


    靈風堂笑道:“好久沒看到金芳堂主了,不瞞你們說,我對她傾慕己久。本以為能在這裏見到她,卻是緣慳一麵,可惜啊可惜。”


    眾人都笑了起來,金芳堂是封印師界有名的大美女,喜歡她的人不在少數,封印師間的交流比一般人還開放,說出傾慕之意也不以為非禮。


    靈風堂笑道:“人我們見不到,禮物能不能見見?”


    齊東山一怔,道:“好說,好說。”當下就要打開盒子。


    剛一用力,齊東山臉色又是一變,雙手按在盒子上,怎麽也收不迴來。


    眾封印師一打眼,就知道是怎麽迴事……那盒子上又是封印鎖。楊公咳嗽一聲,道:“金芳堂也是個謹慎的人。”


    孟帥走上來,道:“我來吧?”順勢把盒子接過,在場的人,數他最年輕,做這些圓場的雜事也是順理成章,因此眾人也不以為意。


    孟帥用最平常的百川歸元印將封印劃開,打開盒子,道:“盒子好像有兩層,第一層是……”他一伸手,抓出一張帖子,道:“是禮單或者賀貼吧?”


    楊公皺眉道:“既然是賀貼,怎麽用白紙?這也太失禮了。”


    孟帥隨後展開,看了一眼,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道:“什麽呀?”


    旁邊有人道:“什麽?”


    孟帥道:“好笑,我給你們讀,天惶惶,地惶惶……”


    隻讀了一句,眾人都笑了,道:“哪來的鬼畫符麽?”


    孟帥讀了一句,突然臉色一變,把折子合上,道:“後麵不是好話,不要聽了。咱們是封印師,不能聽這種話。”


    楊公皺眉道:“什麽了不起的東西?這裏也沒外人,念吧。”


    孟帥低頭道:“那個……我不敢念。”


    楊公斥道:“膽小怕事,你還是不是封印師?我們在這裏,你怕什麽?”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誰也沒征求齊東山的意見,齊東山臉色不好,但也沒出聲反對。


    孟帥輕聲道:“得罪了。”展開白紙,字正腔圓的念道:


    “天,隍,隍,地,隍,隍


    今年奇事勝尋常。


    向來英雄重承諾,


    幾曾敗犬發吠狂?


    田家內外交困日,


    自有封印擋刀槍。


    榮華富貴歸我享,


    當牛做馬由爾忙……”


    念到這裏,齊東山已經暴吼一聲,伸手奪過那張白紙,三把兩把扯碎,扔到地上


    孟帥臉色煞白,道:“後麵還念不念?”


    齊東山喝道:“閉嘴。”


    楊公皺眉道:“幹什麽?封印師也是你吼得的?後麵還有幾句?”


    孟帥顫巍巍道:“還有四句。”


    楊公道:“你要記得,就一發說出來,聽半截子話有什麽意思?”


    孟帥道:“是。


    人為錢財旦夕死,


    鳥為食糧命早亡。


    今日富貴發財夢冇,


    明日一枕赴黃粱。”


    清清楚楚念完這四句,眾人都是沉默。半響,楊公突然笑道:“詞句寫的當真粗俗,不過意思表達的也很清楚,倒是個爽快的人。看看下麵還有什麽?”他久經風雨,雖然這件事來的突兀詭異,也沒有慌亂。


    齊東山吼道:“不許打開……”伸手往孟帥那邊抓去。


    孟帥手一抖,盒子掉落,裏麵的東西嘩啦啦撒了一地。


    但見地上都是大紅鑲金邊的請帖,足有十多張。這請帖眾人也很熟,他們每人都有一張,正是鹹光堂邀請眾人參見會議的請帖。


    靈風堂蹲下冇身,一張張的撿起來,翻開來看,道:“百春堂……妙人堂……將軍堂……這些……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同道啊。是那些沒來的人。我還道他們不願來,這麽看來,他們是……是……”


    孟帥驚叫一聲,道:“他們都死了?”


    靈風堂蹲著的身子一軟,坐倒在地,道:“怎麽會?那都是……封印師啊?”


    代表著封印師赫赫威名的大紅帖子灑落了一地,鮮紅刺目,如同鮮血。


    每一張請帖,或許就代表著一條性命。


    這時,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殺的就是封印師。”


    大廳之中,一種恐怖的氣氛悄悄地蔓延開來,連剛剛因為富貴許諾帶來狂熱氣息也隨之消退。


    孟帥道:“他們都被殺了?我會不會死?”他退了一步,幹笑道:“我覺得我不會死。我隻是代替白鷺堂來的,他們威脅不到我頭上。我……我馬上走人,就與我無關。”


    楊公嗬斥道:“小毛孩子,不許胡亂說話。還有你們……”他指了指四周麵無人色的封印師,喝道:“你們看看,這像什麽樣子?要是有人把)9架在你們脖子上還另說。如今分明連正主都沒見到,就這麽慌亂,這是封印師嗎?比市井之徒還不如!”


    孟帥嘟囔道:“這邊也沒見到正主,那邊也沒見到正主,都沒見到正主,我不參與了行不行?”


    楊公喝道:“閉嘴!”


    正在這時,隻聽一陣異聲響起,仿佛野獸捕食前的磨牙聲。眾人循聲看去,就見齊東山眼眶充血,牙齒咯咯作響,一字一頓道:“是誰?誰敢跟我們作對?”


    墨公皺眉道:“你冷靜……”


    那齊東山突然雙拳捶下,狠狠砸在桌子上,嘩啦一聲,桌子倒塌,連地板都震裂了一條縫,他仰天爆吼道:“哪個烏龜兒子王八蛋,竟敢來壞我們的好事?老冇子要把你碎屍萬段,千刀萬剮!”一麵吼叫,一麵再次往下劈去,啪啦一聲,一張椅子化為粉碎。


    孟帥退了一步,道:“他瘋了……我先走了。”眾人紛紛退後,露出退意。


    墨公突然出手,在齊東山肩膀上一推,道:“你給我清醒些。”那齊東山如遭電擊,僵直片刻,頹然坐倒。墨公袖手,對楊公道:“你看如何?”


    楊公道:“我看今日也確實不宜再做商議。諸位且先迴去,反正還有一個月的會期。迴去仔細想想,怎麽建設靈官製度,如果要邀請同道,也請盡快,好向朝廷表功。諸位留下落腳的地點,以便聯係。下次會期鹹光堂會一一通知到本人。今天就……先散了吧。”


    孟帥出門,來的時候他和楊公同搭一輛車,去時楊公卻沒走,他也就沒有車,正打算腿著迴家,就聽背後馬蹄聲響,一輛車趕到了背後。


    孟帥一迴頭,不由一怔,但見那馬車似曾相識,好像是……


    馬車在他身前停下,車簾一掀,一個仆婦下來,道:“孟公子?”


    孟帥笑道:“是我。”


    那仆婦道:“公子是否沒有坐騎?不如上來共乘一車。”


    孟帥愕然,道:“大姐沒弄錯吧,我怎麽能和貴主人同乘一車?”


    就聽車簾內有人道:“無妨,是我讓她請你的。同路而己,與人方便也是尋常。


    那仆婦道:“如何?我家主人吩咐了。”她雖說的客氣,但臉色繃得緊緊地,想來對讓孟帥上車的事情也並不樂意。


    孟帥笑了笑,道:“你怎麽知道我和你同路?”


    那仆婦聞言皺眉,顯然覺得自家主人賞麵子,這小子還問這問那,太也不是好歹


    車中人笑道:“那麽你往哪裏去?”


    孟帥道:“我迴京冇城。”


    車中人道:“我也迴城,豈不是順路?冇”


    孟帥道:“也是。大家都迴城,自然都順路了。那我就跟你同車。”說著便即上前。


    那仆婦忍了孟帥很久,見他上來,側身避讓的時候,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你給我仔細了。”


    孟帥恍若不聞,登上車轅,直接進了車廂。


    那車廂出乎意料的寬敞,底下鋪了厚厚的皮草墊子,都用的是上好的貂皮狐皮。連窗簾都是溜光水滑的皮墊,除了舒適的皮料,更無一桌一椅。車內不見明火,但一掀開車簾,就有一股溫和的暖風沐浴,整個車廂也暖洋洋的,另有一股似蘭似麝的淡淡香氣,競在狹小的空間內烘托出一股富貴溫馨的氣氛。


    孟帥也不由得暗自讚歎,這個車廂布置的恰到好處,若是香氣再濃鬱一些,氣氛就會顯得過於旖旎,那樣一來不免流俗,失了主人家的身冇份。


    孟帥目光轉移,看向馬車的主人。


    隻見車廂正中一塊厚厚的墊子上,靠著一個少女,在後麵掛著的墨狐皮襯托下,更顯得膚光勝雪,清麗無比,仿佛一尊白玉美人。


    隻是這樣的美人,一雙眸子卻如同玻璃珠,雖有些許反光,卻失了活性,沒有這個年紀的少女獨有的顧盼流光的神采。神采一失,她整個人也顯得黯淡下來。


    她的眼睛已經失明,也正因如此,她更缺了一絲煙火氣,當真像一座玉雕像。


    孟帥輕輕咳嗽一聲,那少女點頭笑道:“公子進來了?請隨意坐。敝處簡陋,公子還請將就一些。”


    孟帥道:“不敢,多謝。”當下找了一個離著少女距離適當的位置坐了下來。他不便像那少女一樣隨意靠坐墊子,隻是正坐在她對麵,好在這馬車異常平穩,就算站立也不會搖晃。


    他微笑道:“多謝存熹堂好意,是在下叨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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