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帥睜開眼時,隻見眼前一片漆黑。


    他吃了一驚,一陣慌亂,接著想到:這不是我眼睛的問題,分明是天黑了。


    原來他這一昏暈,竟是好幾個時辰過去了,已經到了晚上。


    身子一動,孟帥頭立刻撞上了東西,發出砰地一聲,登時頭暈眼花,又跌了迴去。


    他伸手向上摸索,隻摸到一個木板,陡然一驚,暗道:我被裝在棺材裏了?再次摸了摸,又心道:不對,像是個床板,我是給人擱在床下了。


    側耳細聽,並沒聽見什麽唿吸聲,想來床上沒有睡人,側著身子往外挪,但覺頭上略亮了一點,已經出了床底。


    從地上爬起來,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再看周圍,略有些家具的影子,似乎就是當初榮令其的房間,但寂靜無聲,榮令其並不在內。


    他心頭一動,暗罵道:好小子,自己跑路了,倒把我一個人塞在床底下,這是什麽意思?


    找到了門戶,耳朵貼在門板上側耳傾聽,外麵遠遠地有人聲,似乎在叫喊什麽,但也聽不分明,隻想:原來是前麵鬧起來了,最好他們去追那小子,我好趁機脫身。


    稍微推開門,伸頭出去,但見四周一片漆黑,隻有遠處一個方向,似乎紅彤彤的,不住的放光芒。


    他正奇怪,不知那邊有什麽異寶出世,大放光彩,就聽有人遠遠道:“走水啦,走水啦。”


    孟帥呸了一聲,心道:我道是什麽好玩意兒,原來是失火了。閃身出門。


    到了院子裏,後院沒什麽人,他黑燈瞎火的找不到門戶,本想找個後門悄悄溜走,繞了幾圈,不但沒找到後門,反而離著人聲越來越近。


    再走幾步,就聽有人叫道:“榮令其,那小子跑了,快追呀!”腳步聲亂響,人聲分四麵八方,顯然是分頭找尋。


    孟帥心道:“我就說他早跑了吧。看來是先放火調虎離山,然後自己跑路。這小子好不是東西,自己跑了還放火,老子昏倒在床下,倘若不知不覺的燒死了,往哪裏說理去?”


    雖然這麽想,孟帥心頭略有疑問:在把自己放倒之前,榮令其是不是透露的信息太多了,又是什麽畫像,又是什麽地址的,到底是什麽意思?隻是為了麻痹自己?


    那個地址真的是那畫中人所在的地方嗎?


    或許……難不成……


    正想著,突然前麵轟的一聲,一道門倒了下來,露出一個出口,出口處紅彤彤的的火舌直冒,一人從裏麵竄了出來,喝道:“在哪裏,小賊在哪裏?”


    若在以前,孟帥肯定先衝上去,來個先發製人。但剛剛在黑土世界,他摸到了一點以靜製動的門檻,反而步伐頻率不便,直直的往前走。


    那人也沒想到竟然真遇到人,低頭一看,道:“小子,你是哪裏來的。”伸手往他頭頂抓去。


    孟帥走過去,身子微微一晃,一手拍出,拍到他腋下,隻聽咯咯兩聲,已經斷了幾根肋骨,那人慘叫一聲,跌了出去。


    剛剛那一招,正是孟帥新學到的一招靈龜八卦變,隨手而出,靜中取動,幾乎到了出手無痕的地步,那人哪裏抵得住?


    他內外功具有根底,本來功力就超過儕輩,何況在黑土世界中一朝頓悟,力量雖未增加,但手上功夫已經和昨日天差地遠。龜門武功本來就在同境界中無敵手,他更是龜門中的佼佼者,除非境界勝過他許多,不然還真沒有人抵得住他一招。


    那人不過是個尋常舉重境界,實非他一合之敵。


    打趴下那人,孟帥隨手撿起他扔在地下的兵刃,不出意料,果然是刀。


    將刀扛在肩上,孟帥施施然走出了門戶。


    但見前麵一團混亂,兩個最大的稻草垛被點燃,火焰熊熊,已經蔓延到倉庫上,火苗燒的半邊天都紅了。


    前院也有人在跑來跑去,有的救火,有的就是直接往外跑。


    孟帥冷眼看著,跑的都是大漢,或許是榮家的人。倒是救火的大多是女子,想必是郭寶茶的丫鬟。


    孟帥在場中繞了一圈,沒看見郭寶茶和傅金水,誰知道這對男女往哪裏去了,或許是追榮令其去了。


    除了這兩人,其他人還真不是他的對手。何況在火焰的威脅下,也真沒人有興趣找孟帥的麻煩,偶爾有一兩個撞上的,被他隨手撂倒。


    他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走出了火場,也走出了郭寶茶的別院。


    他卻不知道,別院最高的屋子的屋頂上,並肩坐了兩個男女,正在悠閑地觀察場中的局勢,不時指指點點,仿佛在看一出好戲。正是郭寶茶和傅金水。


    傅金水見了孟帥的背影,微微一笑,指著他道:“這孩子的武功真不錯,雖然氣力隻是尋常,但手上功夫真是出眾,我之前還小瞧他了。”


    郭寶茶眯了眯鳳眼,道:“是嗎?他武功是不錯,不過你的眼力更好。我都沒看見他出手。”


    傅金水道:“因為他出手快而且隱蔽。怪了,這麽快捷出手短小的功夫,都該走奇詭的風格,偏偏他出手堂堂正正,顯然不是走的左道,是真正的上乘武功,而且是秘傳。”他一麵說,一麵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郭寶茶笑吟吟道:“怎麽著?您對他評價這麽高,是不是看上了?想要找他麽?”


    傅金水道:“這孩子與我有一麵之緣,我對他感覺還不錯,雖然資質一般,但頗有根基。沒想到手中還有這樣的功夫,確實有潛力。今後可以結個善緣,將來若有機會,他又有意,我可以幫襯一把前途。隻是現在我還有許多的事要做,且不必管這些小事。”


    郭寶茶笑道:“嗯,也是了,眼下事情確實多。這孩子的底細我知道,我若要找他,隨時都能找到。到時候你要找他,就跟我說吧,算給你添頭罷了。”她突然挑了挑眉毛,指著另外一個方向道,“你放了那孩子我倒不稀奇,榮家那小子你也不感興趣?這可是天字一號的要緊人物,多少人費盡心思找他,你竟然也不動心,我都奇怪呢。”


    傅金水道:“奇怪什麽?你自己不也不動心麽?”


    郭寶茶道:“我是有自知之明。別說別人,現放著你我就爭不過,何苦填上性命?你早說你不動心,說不定我心思也就活了。”


    傅金水笑道:“天底下人人都為他動心,偏偏我是一點心思都沒有。這就壓根不關我的事,讓他們費心去吧。”


    郭寶茶道:“他們……是誰?”


    傅金水側過頭笑道:“他們?他們就是……天下人啊。你要是願意,你也可以啊。”


    郭寶茶笑道:“我還是管好我自己吧,自己的事還忙不過來呢。”突然湊近他笑道:“你別忘了……我的事。”


    傅金水湊過去笑道:“你的事,難道不是我的事麽?我就忘了誰的事,也不能忘了自己的事。”


    郭寶茶道:“這是我們之間的承諾了,要一天十八遍掛在心上。”


    傅金水笑嘻嘻道:“知道了。你下去收拾收拾吧,別叫他們都跑光了,留下三五個人,我還有用。”


    郭寶茶一笑,從上方一個迴旋,如乳燕投林一般,飛旋而下。


    她手持柳葉刀,站在火海中央,火光映著她嬌豔的臉蛋,也映著她手中閃亮的刀光。


    女殺神降世!


    孟帥一口氣走出幾裏路,心頭一陣鬱悶。


    黑夜中趕路,本來就鬱悶,況且還沒人來追自己。


    一點氣氛也沒有!


    來的稀裏糊塗,走的莫名其妙!


    說到底,這件事的起因,不過是孟帥穿了一身白衣服,被傅金水偶然拉住演了一場戲而已,結果就越出越奇,幾經波折,一天一夜那一番涉險,現在想來宛如夢幻。


    雖然幾番涉險,但最後離開的時候倒是出奇的順利。簡直就像一場戲劇的散場一樣。


    但是……


    還是不爽啊。


    孟帥想起榮令其,想起郭寶茶,又想起傅金水和榮家的人,總覺得事情未了結。


    幹脆晚上再迴去看看好了。


    這時候,先迴家去歇會兒好了。


    這裏離著沙陀口也不過二三十裏路程,他腳程又快,在天亮之前能夠趕到,當然,再早些趕到也不是奇事,隻是城門上鎖,早去也不開門,那就不用著急,趁著朗月清風,慢慢趕路也就是了。


    迴家之後幹什麽呢?


    睡一覺,繼續練武,然後……


    幹脆去榮令其告訴他的那個地址看看去好了。不知道那裏到底有什麽東西?


    等等,好容易才從這件事脫身,幹嘛要自找麻煩?


    他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到底是相識一場,做件事情,也得有始有終不是?


    沿著官道走出幾裏路,就聽得馬蹄聲響起。


    大路上飛馳過兩匹馬,速度之快,如電光火石,一掠而過。


    像這官道往日往來繁忙,有馬匹經過,實在是最平常不過。但深夜馳馬,卻是少有。


    孟帥用餘光一瞥,看出馬上乘客是兩個女子,心頭略微奇怪,卻也不在意。


    正在兩人閃過他身邊時,一人開口說話,聲音順風飄了過來……


    “不好,那火焰是怎麽迴事,小姐……”


    剩下半截沒有傳過來,孟帥卻已經愣住。


    這聲音,他曾聽見過!


    那不是他從郭寶蓮處救下的那個女子麽?


    當日情勢混亂,孟帥把那女子拖入黑土世界當中,但後來局勢緩解,他便將此女放了出來,丟給百裏曉看管。以百裏曉的本事,怎麽會讓她逃脫的?


    難道是郭寶茶派人來把人領出來了?


    倘若是平時,這個推測還算靠譜,但郭寶茶這一日都在莊園之中,又有各種事務纏身,她哪能還想起去領人?若是旁人,哪能自作主張的去領人?百裏曉又怎麽會放人?


    那女人旁邊又是什麽人?是郭寶茶的丫頭?


    孟帥心頭各種念頭閃過,正好不甘心的念頭閃上來,果斷調轉頭來,快步追了上去。


    但以他的輕功,去追奔馬還真是力有不逮。那黑土世界的頓悟,跟輕功身法沒有一文錢關係。再加上他一日一夜,並未進食,體力早已虧虛,開頭跑的還算輕鬆些,但也與兩匹馬越拉越遠,到後來越跑越累,連馬蹄的塵土也吃不上了。


    跑著跑著,原本已經遠去的火光越來越清晰,孟帥暗道:是了,她們是去郭寶茶的莊園上去,肯定是迴去找她的主子。我若找她們,不必追的這麽辛苦,直接迴莊園去就是了。


    想通此節,孟帥登時失去了動力,慢慢的由跑變走,最後停下腳步。一股疲勞冒了上來,差點沒坐地上。這一天一夜他折騰的夠嗆,原本心氣足時還好,剛才一時動念,又劇烈活動,白跑了這麽一段路,最後散了這口氣,立刻就心力俱疲。


    又累又餓,孟帥蹲在地下,撫著胸口,姿態頗為頹廢。


    正在這時,就聽馬蹄聲再次響起,又有兩匹馬路過,一人在他身後道:“小兄弟,你這是怎麽了?發什麽病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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