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計接口道:“七品,怎麽不去搶……”剛說到一半,突然停住。


    緊接著,他好像反應過來,突然神色大變,一臉的呆滯。


    過了一會兒,從後麵轉過來一個夥計,對著那夥計的耳邊說了幾句,那夥計點點頭,僵硬的一笑,道:“小兄弟,裏麵請。”


    後麵來的夥計出了櫃台,道:“請跟我來。”


    孟帥心中疑惑,還是跟著他一路上了二樓。


    二樓看起來比一樓大廳狹窄一些,用屏風隔成了幾個房間,那夥計將孟帥引到其中一間靠窗的房間裏,但見房中坐了一個人。


    孟帥先是一怔,緊接著“咦”了一聲,隻見那人竟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女,一身月白的長裙,頭上戴了一朵白色絨花,懷中抱著一隻花貓,一雙丹鳳眼眯起,看向孟帥。


    “原來是……郭三小姐。”孟帥想起來了。


    這個少女,就是當初去給老船東吊唁的郭家小姐郭寶茶。


    見她兀自穿著白衣,孟帥才想起,老船東的七七猶自未過,郭寶茶穿的倒比當初吊唁時更像樣子,麵上那副慵懶的樣子絲毫未變。


    郭寶茶撫弄著貓兒,道:“請坐,小老鄉。”


    孟帥沒想到她還記得自己,坐在地麵,道:“謝謝。”


    郭寶茶悠悠道:“沒想到啊,我不過隨意來鋪子裏麵走一走,竟也遇到了瓜陵渡的小老鄉。瓜陵渡是好地方,有一股特別的味道,我很喜歡。”


    孟帥心道:怎麽說的你好像對那裏印象深刻一樣?不就迴去過一次麽?那時你外公還死了,難道你還有什麽美好迴憶不成?


    郭寶茶感歎了一句,撫著貓兒,道:“你好像要練武用的補藥,是不是?”


    孟帥含糊其辭道:“嗯,是啊。”


    郭寶茶目光側過來,看著孟帥道:“我記得,我哥哥挑選伴當,你卻沒有應選。”


    孟帥略感尷尬,道:“嗯,當時不方便。”


    郭寶茶長歎道:“我印象很深刻呀。當時所有孩子排成了長龍,都為擠進我郭家的大門。隻有兩個孩子,你和另外一個,靠在牆上,對著其他人冷眼相看。當時我就想問問,你們幹嘛看不上我郭家,或者說是我哥哥?”


    孟帥分辨道:“不是看不起……”


    郭寶茶懶懶道:“得了吧……像我哥哥那樣的人,大大咧咧去外祖的白事上招伴當,這樣的人品,倘若他不是我哥哥,我也看不起他。”也不管孟帥滿臉尷尬,道,“不過我郭家,在沙陀口一帶,論起條件好,卻是不讓他人。入我郭家的門,丹藥補藥,都有分例,武功和兵刃,更是早早準備好了。你若當時來我郭家,丹藥吃也吃不完,何至於要花錢來買?”


    孟帥不以為然道:“就算是有藥材,少爺小姐還要用,也輪不到伴當吧?”


    郭寶茶微微一笑,道:“你也太瞧不起我們家了。我郭家做的就是藥材的買賣,更有自家祖傳的配方,沙陀口一帶,無人能比。別人不提,我自己的分例……養元丹一百枚,血行丹一百枚,人參粉十斤,珍珠粉十斤,藥浴藥材十副,每副各種藥材十斤,這都是一個月的量而已。我要想要,即使再多一倍,也可以隨手拿到。”


    孟帥暗自咋舌,確實很厲害,水思歸可以給他郭家見都沒見過的珍惜的一兩株藥材,但這種幾斤幾斤的供應量,非大豪門不可為之。


    郭寶茶道:“當然,你說的也有道理。我郭家雖然豪富,但架不住人多,我哥哥的分例雖然在我之上,但他光正式的伴當就有二十人,隨侍的童子不下百人。這些人都吃他的分例,哪裏夠吃啊?你當他的伴當,每月能分到一枚養元丹,就已經不錯了。”


    孟帥一怔,心道:她跟我說的這些詳細的情況做什麽?難道她是想……


    郭寶茶微笑道:“可是我隻有三個女伴。”


    孟帥道:“您的意思是……”


    郭寶茶道:“你果真不知道?我隻嫌人少,不嫌人多。啊呀,看你不以為然的樣子,我就喜歡你這樣有傲氣的孩子。不用立刻做決定,三年之內,我的門會對你敞開。三年之後,你已經十五歲了,那時候再學武,可就晚了喲。切記切記。”


    笑吟吟的說完這番話,郭寶茶撫摸著貓兒背,道:“相見即是有緣,今天我先送你一小禮物吧。阿奴……”


    她親切地叫了一聲,卻沒有人迴答,隻有懷中的貓咪伸了個懶腰,露出爪子裏抓住的半截草。


    郭寶茶輕輕地把草叢貓爪子裏扥下來,道:“阿奴,還記得那哥哥麽?上次你跑出去,就是他找你迴來的呀。這迴的貓耳草就當謝謝他好不好?”


    孟帥盯著郭寶茶手中的貓耳草,見那草圓圓的三片葉子,莖幹微微泛金,看起來與一般的雜草迥然不同。那蛤蟆也在他耳邊道:“不錯,聞起來很舒服。”


    郭寶茶將貓耳草遞過去,道:“這個就是七品的草藥。七十年生的貓耳草,野外是很少見的,不過品相有欠缺,阿奴已經吃了一半了。不過就算是一半,七品草藥二十兩黃金還是很值,是不是?”


    孟帥點點頭,正色道:“多謝三小姐。”


    目送孟帥下樓離開,一個紅衣少女從屏風後麵轉了出來,眉頭微蹙,道:“小姐,就算是將來用得著他,何必送這樣珍貴的草藥?您本來也沒有這樣的打算啊。這過分的示好,反而會讓他警覺的。”


    郭寶茶狹長的鳳眼微微一翻,道:“我高興。”


    紅衣少女一滯,郭寶茶的手指插入了花貓的毛中,道:“計劃是計劃,興致是興致。整個藥鋪都是我的,愛給誰什麽就給誰什麽。七品藥材算什麽,我樂意的話,從樓上扔下去,誰撿到就是誰的,那又怎麽樣?今天我興致來了,藥材送給他了,若是今天我興致不在,一刀把他砍死在這裏,又有何妨?”


    紅衣少女聞言一寒,瑟縮了一下,郭寶茶懶洋洋道:“怎麽了,說了你這女中諸葛不愛聽的話了?那我就說些你愛聽的吧。一來,計劃不是很順利嗎?他一點也沒起疑心。二來,他絕對值這個價錢。等你發現了他的價值,想要像我今天這樣花小錢取他歡心,也未必有這麽容易。”


    “我擦,這女人要幹什麽?”坐在自家的椅子上,作為被陰謀論教育的一代人,孟帥以白送的價錢弄到了一枚七品草藥,可是一點也沒有高興,反而越想越覺得不對。


    那蛤蟆蹦起來,道:“你傻了是不是?我都看出來了,你沒看出來?她不是要招攬你嗎?”


    孟帥道:“你一邊兒去,你才開了靈智幾天,知道什麽叫可怕的人類?問題就在於她幹嘛招攬我,不招攬街邊上賣燒餅的那老頭呢?”


    那蛤蟆呆住,道:“跟賣燒餅的老頭有什麽關係?”


    孟帥道:“沒關係,我就是這麽一說。但我總有比別人勝過一籌的地方,才值得她突然跳出來,巴拉巴拉說了一堆話吧。”


    那蛤蟆道:“我聽說女人對男人好,是天經地義的,或許是她看上你了。”


    孟帥道:“你聽說的反了。是男人討好女人,是天經地義的……這裏指的是美女。倘若要讓她沒有理由的討好我,一是我年齡要再大五六歲,二是相貌再俊美十倍,那還有點可能。”


    那蛤蟆道:“她說你救過她的貓,是不是為了這件事?”


    孟帥道:“要不是她胡扯這個,我還不懷疑呢。一來,我從來沒救過她的貓。二來,她懷裏的那隻貓,根本也不是上次見過的那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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