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緊張的局麵中,周聖竟難得露出些許笑容。


    這笑容中帶著幾分難以描繪的味道,看上去就像是賽車手在把愛車飆到極致速度時,所露出的表情。


    似是因刺激而興奮,又似是因有可能到來的危險而恐懼,還像是征服和克製了恐懼後的勝利。


    人類的本性向來是趨利避害的,無論是痛感神經,還是傳達恐懼的突觸,都是基因在幫助人類規避災害。


    但同樣,人類也是矛盾的,在極具危險的情況下,身體所分泌的腎上腺素,與興奮時的表現一模一樣。


    周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狂跳,手上的青筋也在凸凸的跳動。


    他握著斬靈劍,一時之間竟有些分不清,劍身的微鳴,究竟是在傳達他的緊張,還是在表達渴望戰鬥的心情。


    在燭龍的命令之下,大批的異獸很快攔住周聖和守墓人前進的道路。


    為首這一批長著八條腿,身體像馬,移速極快。


    周聖似乎在某本上古圖鑒裏看過對於這種異獸的介紹,但是一時之間也想不起對方的名字。於是便根據它蹄子的數量,草率的在心中將他們稱作八足獸。


    八足獸顯然不太符合現在的審美,他們的八條腿全都非常健壯,與腿相比,顯得身子略小,身材比例十分不均勻。


    但也正是這發達的八肢,才能讓它們擁有這樣快的移速,可以成為先鋒擋在周聖和守墓人麵前。


    八足獸張開嘴巴,似是要吐納什麽,可一旁的守墓人卻在八足獸麵前表演了一番,什麽叫速度!


    那張開的嘴巴中,還沒來得及吐出任何東西,隻見有道銀光一閃,便倏忽鑽了它的喉嚨!


    緊接著,紫黑色的濃稠液體從八足獸的喉頭噴湧而出。顯然,這正是它的血液。


    這頭八足獸甚至連最後的慘叫聲都沒發出,便張著大嘴,緩緩倒下。


    它沉重的軀體砸在地麵之上,蕩起一層塵土。


    為首這頭八足獸的暴斃,顯然令它的同族皆是一愣,以速度著稱的八足獸,還是頭一迴沒有看到對方出手的速度。


    別說八足獸了,剛才那一瞬間,就連周聖都沒有看清守墓人的動作!


    周聖僅僅看清有刀光一閃,一股淩厲的氣勢便向八足獸撲去。


    待周聖細看之時,守墓人的短刀已經被他拿在手裏,他甚至無法確定剛才讓八足獸一擊斃命的武器,究竟是不是這把短刀。


    短刀的刀身仍舊潔淨如初,根本沒有沾染絲毫那惡心的血液。


    刀光並不耀眼,短刀的樣式也十分內斂低調,但僅從他的威力來看,就足以得知它並不簡單。


    八足獸的皮膚其實很硬,砍上去有種與岩石相擊的感覺。


    但是再硬的外殼下,口腔之內的肉也是軟的。守墓人正是瞄準了這種異獸的弱點,方才能一擊得手。


    在八足獸群猶豫的同時,周聖並沒有停下他的動作。


    隻見他輕輕打了一個響指,在兩人四周的土地便轟然塌陷,地形的改變,形成了一條僅容兩人通過的路。


    而在窄路的兩邊,則是兩道溝壑。


    溝壑不算深,但是溝底添加的小料卻十分豐盛。


    有強力粘膠,有帶著倒勾的地刺,也有大量沾毒的弓弩。


    這要是一般的活人掉下去,必死無疑。哪怕這些異獸防禦力強悍,在裏麵滾一遭,怕是也要蛻一層皮。


    當周聖改變地形之時,守墓人便已經領會了他的意圖。


    眼下,兩人仿佛站在窄窄的高台之上,他們一邊順著窄高台向前跑,一邊將試圖撲向他們的八足獸打落至坑底。


    這一迴,他們終於聽見了八足獸的慘叫。


    先前守墓人出手太快,直接割斷了八足獸的喉管,如今兩人才知道,原來八足獸的叫聲聽起來有些像是綿羊,卻比綿羊聲音的分貝高出不少。


    在地勢改變之時,八足獸們的反應極快,不是留在了矗立的高台之上,便是跳躍至溝壑兩端。


    而緊接著,它們就向周聖和守墓人所站的位置發動攻擊。


    其中一些八足獸張開大嘴,向兩人噴射出數條光波。


    那光波緊是稍稍沾染地麵,便能將地麵上的泥土削噬大半。


    一旦這攻擊落在周聖和守墓人的落腳處,定然會破壞這條“獨木橋”!


    不過,周聖成功將這些光波擋下,不僅沒讓攻擊落在地麵上,也沒有讓它落在守墓人身上。


    同時,另有一些八足獸高高躍起,憑借健壯的肌肉,跨過溝壑,似是想要撲到周聖和守墓人身上。


    而這些八足獸,則被守墓人橫刀攔住,或一腳踹下溝壑!


    兩人一守一攻,配合十分默契,不多時,溝壑底下,已經有了數十頭被守墓人踹下去的八足獸。


    這些八足獸慘叫的聲音,疊加在一起,聽起來十分淒厲,隱隱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不過這些異獸並不能阻擋周聖和守陵人的腳步。


    突破八足獸的包圍圈後,他們又先後遇到了不少各式各樣的異獸圍攻。


    兩人都紛紛化解,他們前往山海核心的速度,甚至都沒有因為這些阻攔而變慢幾分。


    而這一路上,周聖所使用的,大多是他守陵時的小把戲。


    周聖當然知道,這些把戲對於盜墓的人類來說,非常恐怖,可是對於強悍的山海世界異獸來講,其威力卻十分慘淡。


    大部分被周聖和守墓人攻擊的異獸,都沒有直接喪失生命,而隻是受到了一時的傷害,無法繼續對他們造成阻攔而已。


    照這樣的勢頭下去,一旦異獸們休整之後重新再來,那周聖和守墓人麵對的,仍然是整個山海世界的攻擊。


    但對於周聖來說,這些他慣用的手段雖然對異獸威力不大,但他使用起來,自己也非常省力。


    這是一場持久戰,周聖當然有威力更高的大招,可若是在開始便把體力消耗一空,待到麵對更高階的異獸時,怕是隻能幹瞪眼!


    守墓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的出手向來又快又準,一招製敵。


    這也讓他最大限度的保留了自己的體力。


    眼下,兩人距山海核心處已經越來越近。


    憑借周聖和守墓人現在的實力,尋常大兇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燭龍似乎也意識到這點,直接派出獸祖,攔截在兩人的必經之路上。


    當周聖遠遠看到一個巨大的鼻孔照著他們吹氣時,他當機立斷拉著守墓人改道而行。


    驚鴻一瞥間,周聖根本沒有看清那個龐然大物的全貌,不過他卻已經感受到了對方恐怖的氣勢。


    祂的身軀如大象一般敦實,卻比象更龐大數倍,皮膚的褶皺之中,滲著絲絲網狀紅線,仿佛隻要與那皮膚接觸,就會讓自己的身體潰爛一樣。


    那龐然大物看到周聖和守陵人改道,倒也沒有追擊,隻是用巨大的鼻孔哼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滿。


    “糟了,他們不追。”麵對這樣的局麵,周聖的神色反而更加凝重了幾分。


    “看來這一仗,在所難免。”守墓人反倒有些躍躍欲試的感覺。


    周聖早已發現,守墓人看上去淡然冷漠,其實內心中也是個十足的好戰分子。


    沉溺於生死邊緣的戰鬥,不僅不會讓他感到恐懼,反而會激發他的潛力,讓他更加興奮。


    當然,守墓人臉上自然是看不出什麽興奮的表情。


    眼下,再往核心處走,兩人便能抵達不周山。而傳說中的息壤,正位於不周山之中。


    原本,周聖想要把鎮守通道的獸祖引開,想辦法偷偷進入其中。


    但是沒想到,這兩個人類獵物就在眼前,那獸祖竟也無動於衷。


    祂沒有前來追擊他們,正是說明其他通往不周山的路上,也有別的獸祖鎮守。


    周聖和守墓人必然不可能輕鬆進入山海世界核心處,所以守墓人才會說這一戰在所難免。


    唯一讓周聖感到慶幸的,就是這些獸祖分開鎮守,讓他們不至於同一時間麵對好幾個強敵。


    但周聖並不知道,身為獸祖,他們也有著自己的驕傲。


    如果不是礙於燭龍的命令,獸祖們根本不可能對這些在他們看來十分渺小的人類出手。


    現在,在命令的壓迫下,雖然勉強出動,卻也不願意與其他獸祖合作針對兩個渺小人類。


    分散在核心圈周圍,各自守護一片區域,正是他們無言的抗爭。


    周聖和守墓人在核心圈附近繞了將近九十度後,他們腳下的土地突然動了起來。


    隻見原本那泥土與青石交織的地麵上,像是被潑了墨般,浸染成純黑。


    與此同時,這地麵就像是讓吸力增大了數倍一般,僅僅抓著周聖和守墓人的腳步,讓兩人前進的腳步變得異常困難。


    周聖感覺他就像踩在無形無質的502膠之上,連抬腳的動作都是那麽困難。


    地麵上那詭異的黑色,就像是無數雙從地獄而來的鬼手,不斷拽著周聖的褲腳,讓他無法行走。


    周聖索性停下腳步,皺眉說道:“躲在地底之下扒拉我,你是有什麽怪癖嗎?”


    隨著周聖嘲諷的話音,土地之上傳來的吸引力更大了幾分,他們腳下實質的地麵竟隱隱有液體化的趨勢。


    這時,守墓人猛地向地麵攻擊,借助反推力,讓他自己的身體躍起至旁邊一處地勢稍微高些的石台上。


    不過,那詭異的黑色墨水很快就浸染至守墓人的腳下。


    而周聖的操作就比較暴力了,他直接把自己腳下所站的地皮削掉,無論是泥沙還是石頭,在他麵前都照砍不誤。


    守墓人看到周聖的動作後,仿佛受到了什麽啟發,也開始做起了給地麵削皮的工作。


    隻見那把短刀在他手裏眼花繚亂的飛舞著,根本看不清它的動視,隻能看見幾道殘存的刀光,和被削飛的地皮表麵。


    漫天飛舞的黑色削片越來越多,若是讓旁觀之人看到這一幕,怕是會以為正有某種黑色的花瓣被灑在空中,形成了鋪天蓋地的宏達場麵。


    兩人揮舞的動作又剛好帶起數道氣流,讓那些削片始終翻飛著,很難靜靜重新躺迴地麵。


    而地麵之上的墨色,也隨著兩人的動作,變得越來越淺。


    “唿嚕嚕,嚕嚕……”就在這時,一道奇怪的聲音讓兩人的動作停頓了片刻。


    聽起來像是打唿嚕的聲音。而且這不像是人類發出的唿嚕聲,如果仔細分辨,更像是把貓放在身上時,所感受到的那種“嚕嚕”震動被放大的數倍。


    當然,他們不止聽到了這樣的聲音,更是感受到了腳下那有質感的律動。


    仿若周聖和守墓人此刻腳下所踩的黑色大地,是一隻大貓的肚子一般。


    有研究表明,貓類這種特殊的震動頻率,能夠加快傷口愈合,放鬆肌肉。


    一時之間,連周聖都無法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這震動之下,他全身上下似乎都得到了極大的放鬆。


    剛才一路奔波的疲憊都被一掃而空,連緊張的心情都得到了些許放鬆。


    在短暫的“嚕嚕”治療後,周聖現在的狀態恐怕比他剛剛進入山海世界那會兒更好。


    他不僅疑惑的望向守墓人,沒想到,守墓人竟直接在石台上盤膝而坐,靜靜感受著這種特殊頻率的治愈波動。


    “唿嚕嚕……吾、要睡覺,爾等,勿擾…”一道慵懶又緩慢的聲音從地底之下傳來。


    那聲音極其低,仿佛比鋼琴上的最低音都更加厚重。同樣,話語中穩重的氣勢也一展無遺。


    一股難以形容的威壓彌漫在周聖和守墓人心頭。


    在說話聲響起的同時,周圍地麵上的黑色也緩緩褪去。


    周聖這才觀察到,那些黑色並不像是墨水浸染,更像是鐵砂在均勻的覆蓋和滲透。


    緊接著,唿嚕嚕的聲音也跟著越來越小,就像是重新深入迴地下一樣。


    唿嚕聲所帶起的震動也漸漸消散,壓在周聖和守墓人心頭的威壓更是蕩然一空。


    周聖和守墓人麵麵相覷,不可思議的向前走了幾步。


    他們不僅沒有再受到任何阻攔,反而更加能夠看到前路十分暢通,這一處通往山海核心的路上也沒有任何其他值守。


    “陷阱麽?”周聖皺著眉頭,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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