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倩語其實也不太了解舒苒和李珊,但黃飄飄喜歡聽,她就說,說自己在公司是怎麽學習算賬的,又是怎麽和公司裏的同事相處的,還有公司裏的每一個人,她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黃飄飄也依舊聽得很認真。


    到最後,黃倩語實在是找不到其他的話來說了,不得已停下,黃飄飄看向窗外,由衷的感歎:“真好啊……”


    真好啊,這樣的生活,能由自己主宰的生活,想做什麽做什麽,真好啊。


    黃倩語眼前忽然漫上來一層霧氣,她有些待不下去了,就匆匆給黃飄飄掖了掖被角,然後起身向著外麵走去。


    “姐,快到飯點了,我去給你做飯,你想要什麽就喊我。”


    她背影匆匆,連看一眼黃飄飄都不敢。


    黃倩語覺得自己很卑劣,她從小是姐姐帶大的,小時候黃父就是個不著調的,一年到頭也不落家,她媽更是被她奶奶逼迫得像頭老黃牛,總是要不停的幹活幹活,不然就會挨打,她奶打她媽,她媽就打她和她姐,她姐就將她抱在懷中,替她當去所有的傷害。


    黃倩語是在黃飄飄懷裏長大的,她們雖然隻差了兩歲,可黃飄飄從小就異常懂事,帶著她,將讀書的機會讓給她,然後給她攢學費,如果不是黃飄飄,她甚至連高中都沒辦法讀完。


    長大後,黃飄飄和葉家的大兒子定了親,她去看過,那個葉家的大兒子是她高一屆的學長,雖然也沒再繼續讀書,可人家進了鋼鐵廠做學徒,葉家的家境也比她們家好了不知道多少,這樁婚事家裏很滿意,黃倩語也惴惴不安的向老師打聽過未來姐夫的人品,得到肯定的迴答之後,她也為自己的姐姐高興。


    嫁了人,離開這個家,日子就好過了。


    她又找到了這樣一份好的工作,以後要是姐姐過不好了,她就攢錢將她帶到自己身邊來,但事與願違,她隻是在西市兩個月,一切就都變了。


    姐姐有了孩子,孩子卻不是葉家大兒子的,甚至連孩子的來源她都不肯告訴家人,隻是低著頭默默的哭。


    黃倩語沒辦法了,她勸不動黃飄飄,也勸不動黃母,但又不想讓自己的姐姐因為肚子裏的孩子糟蹋自己的一生,而就在剛剛,她察覺到黃飄飄對舒苒和李珊的羨慕和憧憬之後,越發能襯托出現實的慘痛和絕望,她有些坐不住了。


    黃倩語看著水缸裏倒映出來的自己的臉,眼前卻浮現出黃飄飄瘦弱得沒有一絲神采的蒼白的臉,她是她的親姐姐,是帶她長大的姐姐,她怎麽能看著她就此墮落下去?#@$&


    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溫柔親切的女聲,黃倩語深吸一口氣,見天色還早,便徑直出了門。


    黃倩語並不知道舒苒一行人去了哪裏,她出了村口,向著鎮上的方向去追,好不容易來到鎮上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鎮上的賓館隻有兩家,她去其中一家等了一會兒,沒見到熟悉的人影,想著或許不在這裏在別處,正要起身離開的時候,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倩倩?”


    李珊鬆開邢邵的胳膊跑過來,很有些驚詫:“你怎麽在這裏啊?是在找我們嗎?”


    黃倩語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去看舒苒,“舒總。”%&(&


    其實有些難以啟齒,但黃倩語想不到還有誰能幫她了,舒苒卻像知道她的來意一樣,扯了扯李珊,溫聲說:“進去說吧。”


    黃倩語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李珊也明白過來,牽著黃倩語冰涼的手往賓館裏去了。


    房間裏隻剩下舒苒、李珊和黃倩語三個人,麵對熟悉的人,黃倩語總算比方才輕鬆了幾分,但一想到自己即將要說出口的話,她又覺得不敢開口了。


    “倩倩,既然你能來找我們,那就說明你是相信我們的,有什麽事情,你說出來,看我們能不能幫你?”


    舒苒神色溫和極了,黃倩語覺得眼睛一熱,低下頭去,過了許久才慢慢道:“我想讓你們幫一幫我的姐姐,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黃倩語將黃飄飄肚子裏那個來曆不明的孩子講了,生怕舒苒和李珊像村裏人那樣覺得黃飄飄是個不檢點的,趕緊道:“我知道我姐姐不是那種人,她肯定是遇到了什麽難處,所以才會這樣的……”


    “她肚裏有孩子,和葉家的婚約必然不能行了,我聽我媽說了,她要將我姐嫁到村頭那個老光棍哪裏去,那時候,我姐這一輩子,就真的毀了。”


    黃倩語泣不成聲。


    舒苒和李珊為之默然,正當黃倩語以為舒苒和李珊不會幫了她的時候,她擦幹眼淚,正要起身,卻見舒苒肅著眉眼望著她:“倩倩,眼下當務之急,是將你姐肚子裏那個孩子給打掉,當然,這是我的建議,我不知道你姐姐時怎麽想的。”


    黃倩語其實也這樣想過,但去醫院太貴了,她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全然做不了家裏人的主,更何況這孩子在她姐肚子裏,她甚至搞不清她姐在想什麽,又該怎麽處置這個來曆不明的孩子。


    眼下舒苒這樣提議,黃倩語就像是找到了一個能認同她的人,她也點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但醫院很貴,我……”


    “這個你放心,去醫院的費用我們可以承擔,現在最主要的是,你需要問清你姐姐的想法。”舒苒說。


    如果她們向黃飄飄伸出手來,試圖幫助她,將她拉出深淵,但黃飄飄卻甘願停留在那裏的話,她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的,隻有黃飄飄願意,黃飄飄想,這些事情才能落到實處去。


    黃倩語也意識到這一點,她點點頭,眼淚已經流了滿麵,站起身,朝著舒苒和李珊深深的鞠了一躬。


    “謝謝舒總,謝謝李總!你們放心,那些費用就在我工資裏出吧。”


    舒苒沒推拒,見外頭天色已經黑了,就勸黃倩語:“先在這裏睡一晚吧,等天亮才迴家去。”


    黃倩語還有些遲疑,但舒苒和李珊一嚴肅下來,她就不敢多說什麽了,隻好按下胸腔裏那顆惴惴不安的心,等待明日迴家將這個好消息帶給黃飄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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