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問的林峰,但所有人都明白,這矛頭是對向鄒書林的。


    二把手的縣長,對一把手的縣委書記發難,且是近乎撕破臉的針鋒相對,這已不是小矛盾,而是安源縣一二把手決裂的官場大地震。


    作為下級的他們,最不願看到的就是這種需要他們站隊的局麵。


    到時無論站誰,都會有風險,都會得罪另外一方。


    而作為一二把手,兩人相互之間即便是撕破臉了,但肯定也都很難一下拿下對方,最後多半是劍拔弩張,誰都奈何不了誰的僵持局麵。


    這樣的僵持下,又會出現另外一種情況,相互拿對方本人都沒辦法,但卻可以針對各自站隊的下級,以此來進行博弈,一較高下。


    再說通俗點兒,到了那個時候,站隊的他們就成了棋子,成了戰場。


    這種例子比比皆是,不光是官場,任何行業都存在。


    就連國際上,國家與國家之間也是如此。


    而這種站隊做棋子,沒有好下場,最終受傷的終將是自己。


    不過此刻安源縣政府這些人,都不願做棋子,不願意被逼著站隊,但他們沒得選,由不得他們自己。


    既然沒得選,那他們就得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同時產生從眾的心理,又不是隻有他們自己一個人這樣,這麽多人和他麵對的都一樣。


    而有了這種從眾心態後,他們還會與這些人橫向對比,誰成為了棋子處境好,誰又處境很糟,跟處境糟的去默默對比,來以此獲得心理慰藉。


    現在就是如此,他們很快適應這地震後,都下意識的看向林峰。


    因為鄭義山問向的是林峰,他的迴答決定了他的選擇和站隊,那也就成了第一個棋子,第一個交鋒的戰場。


    林峰自然也明白這些,所以此刻他皺著眉頭,心裏忍不住暗罵,你們兩個相互爭鬥,怎麽非要把我扯進來,給我出難題,讓我成為風口浪尖!


    坐在一旁的羅建剛,也是眉頭緊皺,本想小聲提醒林峰一下,但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麽,這樣的局麵,他看得明白,但也根本沒遇到過,沒有應對的經驗和辦法,更是個說不上話的小人物。


    至於王衛平,何文超,趙玉剛等等與林峰有過接觸的,也都是心思各異,或是看戲,或是暗捏把汗的,再重新考慮若是林峰在這表態上站隊選擇後,會對他們在林峰身上以後可能獲得的利益有多大影響。


    麵對整個會場的注視,以及鄒書林的暗使眼色,這種怎麽選對自己來說都是錯的問題,林峰隻感覺頭大。


    隨後隻得心一橫,祭出裝傻錦囊,


    “啊?鄭縣長,我年輕,見識少,沒太明白你問的參與是指什麽。打印,並發放這些方案給各位領導審閱,這些工作算參與嗎?”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所有人都是神情各異的再次隨之一變。


    多數都對林峰這裝傻的操作很是意外,甚至有的直接暗自思考,若是他們,真沒有林峰腦子這樣快,以及這樣有膽識。


    同時看向他的眼神,也都不禁多了些許玩味。


    因為他們明白,鄭義山既然問了,這種裝傻能擋一時,卻也僅僅擋這一下,肯定還會被繼續追問的。


    果不其然,隻見鄭義山本就嚴肅的臉上眉頭一皺,眼神更冷,但很快又換做溫和,注視著林峰再次開口道,


    “林峰,你不必緊張,也不用害怕,更不用刻意的以這種方式迴避我的問題。你隻要實話實說就行,以你剛才對臨清鎮的介紹和見解,你可不是見識少。而且現在大家手裏這份方案,肯定也多半是你的主意和想法。你也要知道,這個方案很不錯,甚至可以說很驚豔,真要是推行成功後,絕對是大功一件。而且是足以寫入你履曆,讓你因此再次高升的政績。你可要想明白了,若是你現在不表態爭取,證明這個方案是你的,那麽可就……”


    而林峰聽著這些,更加確定了鄭義山的意思,心中也確實有了些觸動。


    倒不是說他對升官多麽渴望,就隻是自己的東西被強取豪奪了,他確實心裏很不爽。


    但他也明白,他肯定不能順著這話做任何表態,不然自己會裏外不是人,隻得目光求助的看向鄒書林。


    對此,鄒書林也早已經黑了臉,見林峰為難的並不想表態,直接開口對鄭義山打斷道,


    “鄭縣長,你夠了!你想誘導林峰說什麽,你又想表達什麽?難道我研究出這個方案,讓臨清鎮走出困局,平息輿情,你不想看到,你不開心。非要鬧得咱們整個縣委班子都被市裏和省裏問責處罰,你才滿意嗎?”


    而鄭義山對這樣的打斷和質問,卻絲毫不惱,反而笑的更濃,


    “鄒書記,你這麽給我扣帽子又是幾個意思?我就是問問這個方案是不是林峰的構思,不管這個方案到底真的出自於誰,並不影響這樣好一個方案通過,最終落實在臨清鎮啊。難道我隨口問一下,都不行嗎?”


    “你反應這樣大,難道是怕林峰的能力被大家看到嗎?我要提醒你一下,林峰被市委李書記看重,已經指示要求提拔任命其為臨清鎮副鎮長,主管扶貧助農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咱們每個人都有義務,為市委李書記把好關,要監督林峰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這個能力。”


    “若是真的能力出眾,咱們也要格外重視和培養,不能讓這樣一塊璞玉再蒙了塵。就比如這個讓人驚豔的方案,到底是不是主要由林峰構思的,就是他能力的體現。大家都明白,沒有在基層工作過,甚至近一年多都沒去過臨清鎮,是不可能……”


    鄭義山越說,越又要往揭這個壺蓋上走,甚至都抬出了市委書記李寶軍,鄒書林再次坐不住的,開口製止,


    “還有完沒完了!咱們這個會是的議題是什麽?是研究如何拿出一個好的方案,為臨清鎮真的能走上脫貧正軌,平息輿情,破解咱們安源縣現在的危機局麵。你整這些有的沒有的,耽誤大家的時間。難道不知道大家這都是犧牲午飯時間,在堅持開這個會嗎?”


    “嗬嗬,誰耽誤了大家的時間,誰清楚。而且關於這個方案,大家都不說,也都清楚,我想市裏也會了解清楚的。既然急著表決,那我就先表態好了,我對這個方案很讚成,很看好,對於林峰在臨清鎮過去三年的工作,以及個人見識與能力,都很驚豔。按照這份方案推進臨清鎮接下來的扶貧助農工作,我全力讚成。另外,接下來一段時間,我也會多去臨清鎮實地調研,監督進度,希望看到林峰同誌更優秀的表現。”


    說完,直接站起身就朝外走去,邊走邊說道,


    “我的意見已經清楚,你們大家繼續吧。我因為多等了半個多小時,到了午飯的時間,確實需要吃東西了,不然低血糖犯了可不好。”


    隨著鄭義山的直接起身離開,場麵再次變得極度尷尬。


    在場的人都看的明白,鄭義山是覺得不可能再阻攔這樣一個好方案,那就換個方式,往死裏惡心鄒書林。


    對此,眾人雖然心裏想法各異,但都知道今天這場站隊的風險大戲避開了,中午可以安心吃飯了。


    接下來的表決很快通過,最後鄒書林做了讓王衛平主持各局與臨清鎮對接,盡快推進這個方案的指示後,也起身臉色嚴肅的離開了會場。


    至於其他人,哪怕心裏有各種想說的議論,但也都識趣的閉嘴沒有多說,齊齊默默離開。


    隻有王衛平在離開前,對林峰和羅建剛這裏,純工作口氣的說了幾句,讓他倆別急著迴臨清鎮呢,中午先在縣裏吃點兒東西,休息一下,然後下午直接再次與各局開會研究這個新方案的實施工作安排。


    對此,林峰和羅建剛也都點點頭,並未多言的也選擇了從眾的謹言慎行。


    不過就當林峰與羅建剛走出辦公樓,商量要去哪裏吃個飯,簡單休息一下的時候,卻見一人走了過來。


    “林峰,你跟我來一下,縣長要與你一起吃午飯。”


    羅建剛遠遠的看到這人過來,再次露出了幾十年修煉大成的陪笑,


    “郭主任好,縣長賞光,中午飯我們臨清鎮來安排……”


    但不等羅建剛繼續說,郭振平直接擺擺手,


    “羅書記,你誤會了,縣長隻是私下請林峰單獨吃個飯,不是談工作,你就別去了。”


    羅建剛看著林峰跟縣府辦主任郭振平遠去的背影,眼神再次變得複雜,甚至直接喃喃自語的小聲嘀咕,


    “這林峰到底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好事,現在市委書記,縣委書記,常務副縣長,甚至連縣長也都搶著要與他親近。”


    “不過剛才會上鄭縣長那架勢,別是叫林峰過去,為了說服,甚至逼迫他把會上這個新方案的署名權爭取迴來。”


    “要是這樣,那可就不是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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