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瘓的孔衙役也被抬來了。


    山貨女的事兒,孔家雖然用銀錢給孔衙役抵消了坐牢的刑罰,可案底還在,這次大赦天下,孔裏長就讓人把孔衙役抬去消案底。


    案底要是不消,族人就要背著案犯同族的罵名,會妨礙子弟科考經商巴結貴人;妨礙族裏姑娘高嫁。


    孔衙役的事兒,鬧得大,即使三個月過去,大家夥依舊沒忘記,見孔衙役被抬來了,紛紛朝他、孔家子弟、孔裏長投去暗嘲又八卦的目光。


    孔裏長氣得狠狠瞪幾眼孔衙役,可見孔衙役睜著大眼,嘴巴不停留著哈喇子,又嫌棄的撇過頭去……真是晦氣玩意!


    泰豐鎮很大,但犯事被抓的真不多,等到巳時過半,所有要去消案底的人員就到齊了。


    不過關書吏怕有人消息延後,是多等了半個時辰,才讓呂胖三敲鑼。


    鐺鐺鐺!


    “所有人集合,一刻鍾後,啟程去縣城!”


    大家夥趕忙集合,秦爺爺更是緊緊拽著秦二叔。


    等他們集合好後,關書吏高聲喊道:“為防意外,進城後,所有人一起居住,以便明天辰時集合,一塊去縣衙!”


    “誒,我們記住了!”大家夥應著,等銅鑼聲再響時,跟著司吏坊的插旗騾車走。


    有車,疾馳半天就到縣城。


    因著是關書吏帶隊,守城門的將士都很給麵子,一大群人順利進城。


    關書吏很大方,沒讓他們花錢去住店,是把他們帶去關家的一座閑置宅子:“今晚,咱們就住這裏。”


    “諸位,請隨老奴來。”老門房過來,把他們領進宅子,安排住處。


    到了飯點,還給他們放晚飯。


    “三個二合麵饅頭、一個煎蛋、還有小鹹菜……誒喲喂,關書吏家果然有錢,讓咱們白住就算了,還給咱們吃這麽好的飯食。”


    “聽說這宅子是關書吏家的,平時就空著,隻為留給親友落腳用。這是啥人家啊,就為了那一年不來幾天的親友,專門給置辦個宅子。”


    大家夥羨慕極了,又道:“關書吏鰥居多年,該續弦了……”


    什麽樣的身份才最好占便宜?


    當然是‘我是你老丈人’!


    這話一出,九成人都動了心思,包括癱瘓的孔衙役……要是他女兒能嫁給關書吏,他後半輩子就又能威起來了。


    吳興祖是恨不得現在就去認個妹妹,把妹妹嫁給關書吏。


    又罵吳興楠,怎麽這麽快被嚴二得手?怎麽不去勾勾關書吏?


    其實吳興楠關注過關書吏,可最後,她看不上關書吏了。


    一個年過三十的鰥夫,還隻是個小書吏,平時也不見有啥大筆銀錢進賬的路子,這一輩子一眼就能看到頭,讓她怎麽甘心嫁給關書吏?!


    老門房把村民們的八卦話告知關書吏。


    關書吏隻是笑笑,並不在意……這些年來,想要設計他做女婿的人多了去了,可沒有一個成功。


    翌日,卯時過半,宅子的老門房就敲門喊醒大家夥,給他們發了早飯。


    又有飯食吃!


    村民們看關書吏的眼神越發火熱了……多好的金龜婿啊,竟然讓他們遇上了,這就是天定的緣分!


    吃完早飯後,關書吏就帶著他們去縣衙。


    縣衙門外,排起長隊,那隊伍,占了半條主大街,秦二叔驚唿出聲:“看不出來啊,田福縣的民風還挺彪悍!”


    這話一出,排隊的人立馬掩麵……這些排隊的人裏,很多都是去芬芳院光顧過的,雖說當時因著幫忙作證,沒有坐牢,可他們怕啊。


    萬一縣衙留了他們的名,禍及子孫咋辦?


    他們就想趁大赦,消掉縣衙的名字,花大錢也在所不惜!


    康縣令本來不想搭理他們,可他們卻想送錢,那沒辦法,隻能讓下麵的人受累一兩天,賺他們一筆咯。


    康縣令還是很賣關書吏麵子的,得知他親自帶隊來了,是讓周班頭去接人,讓泰豐鎮的插隊。


    “老大,爹在這裏!”周老村長見到周班頭,高興得手揮出殘影。


    周班頭見到他,驚了,急忙奔來:“爹,您老咋來了?咱們周家村還有犯案之人?!”


    呸呸,逆子你說啥歹話呢?


    咱們周家村曆代良民,哪裏來的案犯?!


    不過,他怕秦家傷心,所以沒說這話,隻道:“你秦二弟是寧康年間的考生,被人陷害舞弊,這迴是來消案底的,你多幫著點,別讓人為難他。”


    周班頭看向秦二叔,衝他點點頭,又對周老村長道:“爹放心吧,關書吏的麵子比我有用。”


    又悄聲把康縣令讓他出來,讓關書吏先帶泰豐鎮人進去辦消案的事情說了。


    砰砰,周老村長給了他兩拐杖,怒道:“那你還磨嘰個啥,趕緊去啊,氣人玩意,就知道浪費工夫。”


    周班頭:“……”


    是您老喊我過來的!


    周班頭趕忙去找關書吏,把事情一說。


    關書吏就道:“泰豐鎮的,跟我走!”


    大家夥不知道去哪裏,有些不想去,生怕迴來後,要重新排隊。


    可有佩刀的周班頭在後頭壓著,大家夥隻能聽命,跟著關書吏走了。


    從衙門後門進,大部分人被帶去見了楊縣尉。


    至於秦二叔,因著是舞弊案,不敢疏忽,被帶去見了康縣令。


    “戶籍身份、當年判詞、服刑完結文書或者抵消刑罰證明書,再現場摁兩個手掌全印,一並交上來。”韓師爺公事公辦。


    秦爺爺趕忙讓秦二叔摁手印紙,再把東西整理好後,一並呈上去:“給您,都在這裏了。”


    韓師爺接過東西,一一查看,又親自對比過戶籍、判詞、各種證明書上的指紋印,確定是真的後,遞給康縣令:“大人,真品、本人,請您過目。”


    康縣令這才接過查看。


    看著看著,他嘴角一抽……這個秦莊,犯過的事還挺多,考場舞弊、強人小妾、假貨坑人。


    更讓康縣令震驚的是,秦爺爺竟然還保存著秦莊當年的判詞、服刑完結書、抵消刑罰書等證明文書。


    這都是超十年的東西了,且秦家還是從千裏之外逃荒過來的。


    逃荒啊,命都快沒了,卻死死護著這些東西。


    康縣令抬眸,看向下頭的秦爺爺,對上他忐忑的濕潤老眼……嘖,這爹真好,比他爹強多了,有點羨慕。


    康縣令沒有絲毫為難,立刻給秦二叔寫了赦免消案底的文書,蓋上大印後,遞給韓師爺,又按照規矩,黑臉對秦二叔道:“此次是皇恩浩蕩,你以後要好好做人,上忠陛下,下孝父母,若敢再犯,朝廷必當重罰,絕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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