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已經拿著書冊告別南書房,朝著外麵走去。


    剛剛他對著李世民和房玄齡等人施了一禮,看到事情已經差不多,所以才離開南書房。


    作為司業,他要做的東西不多,畢竟一般來說,國子監兩位司業就可以了,他乃是第三位,所以隻需要三天過來上一節課。


    迴去自然還有一些事情要做,他並不會讓自己閑著。


    晉陽剛剛也已經說,會早點迴家。


    他需要弄點吃的。


    ……


    此時,南書房中依舊一片死寂。


    在李世民的要求之下,戶部尚書戴胄和工部尚書李大亮等人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然後又喚來了幾個專門研製農具的司農、工匠,甚至兵部幾個專門負責甲械之政的侍郎也趕到了這裏。


    麵前擺著一副圖,圖上麵畫著不少圖案。


    也喊人拿來了兩幅長直轅犁擺在麵前,一些工匠在旁邊忙碌。


    他們搬來了幾根木頭開始削,企圖利用木頭做出了圖案中顯示的曲轅犁。


    李世民顯得無比激動,剛剛還千叮萬囑,直接下了死命令,要盯著那些工匠,讓他們即可做完。


    房玄齡也站在一邊。


    魏徽、長孫無忌、高士廉等重臣全部被被招了過來,坐在旁邊的桌子上看著不遠處的工匠忙碌。


    房俊雖然已經告別離開,但是南書房裏麵的一些皇子卻沒有離開,而是依舊呆在不遠處。


    黑壓壓的一大群人,大氣都不敢喘,場麵宛如一片死寂一般。


    已經有史官過來把剛剛房俊講的東西記錄在案,然後呈給各個官員查看,當魏徽、長孫無忌和高士廉等人拿起來看了一眼之後,身軀猛地巨震,眼中都冒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李世民也沒有問他們,當看到他們的臉色,心中多說都已經明白。


    甚至,李世民都沒有來得及看房玄齡。


    由於喚過來的工匠很多,所以宣紙上的曲轅犁很快就完成,直轅變成了曲轅。


    剛剛說這個的時候,房俊還講多了一些,那便是曲轅要長一點,弧度要大一點,弧度越大,那麽彈力就越高,節省的畜力自然也就越多。


    還有犁鏵、犁壁、犁底和壓镵,甚至犁箭、犁評和犁盤都可以調整。


    如果做出一款覺得不好用,那麽就可以多做出幾種來,要試一試哪一種好用?隻有測試過了,才可以推廣。


    如今喚來了工匠,那麽自然是要做出好幾種來,等做完了,肯定還需要遷來耕牛,即可測試。


    當然,最主要的並不是這些,而是,他後麵陸陸續續講的東西。


    說什麽辦法有很多種,但是萬變卻不離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擴寬思維,提高視野,敢想,敢做,敢為。


    還說什麽蓋格物者,即物以窮理,唯質測為得之。物有其故,實考究之,大而元會,小而草木螽蠕,類其性情,征其好惡,推其常變,是曰質測……


    此類種種,即便是對房俊極為熟悉的房玄齡都已經瞪大眼睛,屏住唿吸。


    更加不用說他提出什麽培育種子之法?


    說此法,不僅僅可以用在稻穀身上,還可以用在橘子上,用在蔬菜上,乃至於用在木材竹子身上。


    想要甜的,那就專門種甜的,想要酸的,那麽就專門種酸的,培育個三五年,不行十年二十年,那麽要的自然而然就可以做出來。


    要建造專門培育種子的種子田,對症下藥……


    盡管說這種法子還沒有驗證過有沒有用,但是毫無疑問,當幾個官員被招過來看了一遍之後,心中都極為震驚。


    沒有出聲評價,畢竟這種事情誰都不好說,李世民也沒有繼續開口詢問,而是等李大亮那邊的結果出來。


    幾個人坐著等了好一會兒,李大亮那邊終於弄出了結果。


    他匆匆忙忙的率領幾個司農過來作揖說道:“陛下!效果已經出來。那曲轅犁……確實技高一籌,經微臣測試,至少能節約一般畜力以上!”


    李世民全身巨震,立即死死的盯著他說道:“那就是說,有了此物,以前一個佃農可以犁兩畝地,現在可以變成四畝?是與不是?”


    “這個……”


    李大亮怔了下說道:“不能一概而論。畢竟畜力有窮時,即便是節約一半畜力,也可不能一下子提升一倍耕地。還有其他問題未解決。例如人力!但是經過微臣等人測試,三畝確實可以的。沒有到四畝,隻不過要考慮會不會把牛累壞罷了!”


    李世民聞言,猛地與房玄齡和魏徽等人對視了一眼。


    盡管李大亮沒有說,但是李世民和魏徽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房俊是對的。


    至少,他看待這個世界的辦法是對的!


    “那麽……培育種子此法……”


    李世民盯著李大亮。


    他乃是工部尚書,掌水利工程,兼領航運之政,工部尚書下設置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其中屯田司專門負責農田耕種。


    李大亮點頭說道:“房駙馬提出此法並不是唯一,前人多少提及過。隻不過他教諸位皇子如何思考,倒是有些奇特!”


    李世民皺眉:“說說看!”


    李大亮看了房玄齡和魏征等人一眼,才繼續說道:“此乃去劣培優,培育嘉種之法。古人曾言:欲長錢,取下穀;長石鬥,取上種。選取強健碩大的禾麥穗子作種,來年耕種。自然就可以獲得更好的麥穗!”


    “當然!此法前人雖然已經總結出來。但是並沒有如此清晰。而他剛剛說的種子田……似乎是建議陛下專門開辟種子田用來研製種子。等種子培育成功之後,便可售賣給天下子民耕種……這等說法,倒是刁鑽之極!”


    “很顯然。房駙馬已經看過了佃農如何耕種作物,如何挑選種子,從而從裏麵得到了門道,覺得理應如此!如今朝廷沒有專人來做,覺得可惜!如今微臣也覺得此法出類拔萃,有種撥開雲霧見天日之感!”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氣,盯著他說道:“你是說此法可行?若是朝廷來做此事,然後推廣給天下子民,豈不是……”


    “陛下!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房駙馬說的,僅僅隻是解決問題的方式之一!若是想要提高畝產,還有水利、土壤和溫差,不同的區域種不同的種子,也可以培育不同的種子。隻有對症下藥,那麽自然而然就可以提高畝產!微臣讚成房駙馬此言,此乃高瞻遠矚之策,隻不過若是想要做起來耗時太長。恐怕需要十年時間才行!”


    李世民聞言,心中已經明白了。


    他迴頭看了房玄齡和魏征等人一眼,走迴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曲轅犁圖紙看了一眼。


    沒有繼續開口。


    問題自然不在曲轅犁。


    也不在如何選取嘉種!


    更不在種子田!


    問題在於,房遺愛此人!


    剛剛他明顯有些話沒有說完。


    或許是不想說,或許是不願說。


    李世民很清楚,此人已經絕非表麵那麽簡單。


    如果之前寫幾首詩,僅僅隻算是舞文弄墨,誇誇其談,雖然有才,但是大唐能人將士多得是,李世民也不缺才。


    如今朝堂之上哪一個站出來,不是才高八鬥?


    但是這房遺愛……


    越看越覺得此人深不可測。


    他並不是在教大唐皇子如何去耕種田地,從頭到尾,他都在講一件事,那便是教他們怎麽思考!


    想了想,李世民迴頭叫道:“稚奴!這幾日,你去賜福宅……究竟如何?過來跟父皇說一說!”


    李治一愣,急忙說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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