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媛媛這個人以前從來沒有搞過播音主持。


    畢竟,她當年上的那一所高中學校,真的很破,很窮,很爛。


    她就是因為沒錢,也不好意思向家裏頭的人要,那三年下來,就是自己一直半工半讀撐下來的。


    她高中的時候沒有見過可以播音的大喇叭機,也沒有其他的機器,後頭等她長大了一些了,高中畢業了,去到外頭跟別人拍戲的時候,她也沒有用過這個。


    所以,這一會兒,她看啥都像是看稀奇似的。


    她趁著這播音室裏頭沒人,所以,她一點都沒害怕的在裏頭試探著。


    先給這些機器插上電。


    再上下調動了一下那些撥片。


    她自己一個人在那裏摸索著,試探著哪些是開機關機的撥鍵,哪些又是調大聲音調小聲音的撥鍵。


    她當初高中畢業的時候,能從一個一窮二白的初出茅廬的土包子,變成一個能熟練上網,熟練玩手機的網癮少女,那是因為她這個人的接受新事物的能力特別的快,特別的強。


    她把眼前的這個大播音機基本功能給弄懂了之後,她立馬就試探著在一個像是喇叭的大話筒麵前,輕輕的咳了咳一下嗓音。


    然後,她手腳特別鎮定的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個本子。


    然後用特別標準的普通話,和極具她個人色彩的播音腔,念出了本子上寫的那“泓陽市未來五年的展望和計劃。”


    她念了一小段了之後,就立馬停了下來。


    然而,此時此刻,泓陽市鋼鐵廠一廠的一些領導人,廠長,工會主席,還有其他的一些相關負責人,這會兒都聽到了他們廠裏頭的大喇叭裏頭播出來的聲音。


    “高廠長,怎麽咱們鋼鐵廠的宣傳部的播音員,今天換人了啦?”


    高廠長是一個個子特別高大的,典型的肥頭大耳似的人物。


    他麵相敦厚。


    耳朵肥實。


    雙眼當中,一直都是閃爍的亮光。


    看上去特別的精神。


    也特別的有親和力。


    他這會兒聽到了工委主席劉仁和向他問的這句話了之後,他當即就實話實說的搖了搖頭道:“這宣傳部裏頭的人事安排,我雖然身為廠長,但是從來都沒有插手過的。都是他們工人自個兒投票,自主選出來的先進人物代表。”


    “劉主席,你如果是不相信我的話的話,你可以從剛才的大喇叭裏頭放出來的那些“規劃”,就能判斷出來……”


    劉公會主席一聽到這話眼角帶著笑意,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這個時候突然沒有說什麽了。


    畢竟,通過剛才大喇叭裏頭放出來的那一些規劃,他完全能判斷出,這事兒高廠長他絕對沒有插手。


    盡管,高廠長他的小兒子如今也在組織的宣傳部裏頭做事。


    但是,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高廠長他沒有激進到這個地步。


    “解散自個兒的大廠,然後誰有需要,就請專業的人員來,把礦找到,隨時生產……”


    就這樣的話,真的像是一個外行人說的話一樣。


    想到這裏,劉工會主席立馬就意識到另外一個可能性。


    是不是有外頭的人,故意來他們廠裏頭搗蛋來著?


    想到這個可能性,劉工會主席當即就偏過頭,對著自己身邊的張秘書招了招手。


    還沒等他跟自己身邊的秘書說,讓他趕緊的去播音室裏頭,讓那聲音挺下來的時候,他和辦公室裏頭一屋子裏頭的人,突然又聽到了那大喇叭,開始巴拉巴拉的講話聲了。


    陳媛媛自從知道自己剛才說出來的話,已經播出去了之後,她立馬就放下了自己手裏頭的稿子。


    她就在剛才念稿子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兒。


    那就是她覺得自己可以以此為突破口。


    給自己找點事做。


    讓自己擺脫現在的困境。


    擺在自己麵前的可是話筒啊。


    誰掌握了話筒,誰就是掌握了話語權啊!


    她曾經受了什麽苦,遭了什麽罪,又或者是受了什麽不公平的待遇,她完全可以在這裏頭說呀。


    不過,在說之前她必須得,以一個非常正當的理由,又或者是拿一個特別硬的擋箭牌,給自己擋著。


    要不然,有些人以為自己在這工廠裏頭故意搗蛋怎麽辦?


    那時候,她要是被這工廠裏頭的人扔出去的話,那她過不了多久就會求告無門了。


    想到這裏,陳媛媛整個腦子裏頭的神經,當即就緊繃起來


    她思緒在那裏轉啊轉。


    在腦袋當中遣詞造句,謹慎措辭了之後,突然就迴到了自己的空間裏頭,拿出來了一支筆。


    還有一個特別厚的小本子。


    在那裏寫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的一個大綱。


    她接下來說的這一大段話。


    必須深刻,必須符合時代特征。


    必須抓住每一個人的騷癢點。


    必須邏輯嚴密,前前後後的措辭要吻合起來。


    她花了一分多鍾,在自己的本子上打了一個草稿。


    接著,她輕輕的抬起頭,深唿吸了一口之後,雖然自己的手有點發抖,但是她還是忍住自己心裏頭的那一股緊張感,用了一種非常平穩,非常tv範,著名播音主持員的腔調,說出來了接下來的這麽一大段話。


    “各位同誌們,各位工友們,早上好。今天是一九六四年十月二十二日。星期三。天氣晴。溫度十三攝氏度到二十二度。農曆九月初五。歡迎收聽泓陽市鋼鐵廠一廠的早上十點鍾廣播。我是今日的廣播員,因公殉職的已故先進分子陳明輝同誌和楊梅子同誌的孤女——陳媛媛。


    今日,我將對咱們泓陽市鋼鐵廠的所有工人同誌,訴說一下我這些年裏頭,寄居在別人家的感想和感受。”


    一連串的說了這些了之後,陳媛媛小聲的咽了一口口水。


    她這般有意停頓,那一邊的正在廠裏頭工作的王安剛的那些親人,基本上都快要被陳媛媛這個膽大包天的行為給嚇死了。


    他們,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這會兒都在自己心裏頭一致認定了,陳媛媛這是打算在播音室裏頭告黑狀。


    她這告黑狀不要緊。


    畢竟,她一個小小的孤女,翻不起什麽花來。


    可問題的關鍵是,她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要等到王大勇他大兒子王安國這會子即將要往上提的檔子告。


    王大勇他們一大家子的人,這會兒都已經在自個兒的心裏頭認定了。


    這件事情絕對不簡單!


    絕對是有人在故意慫恿陳媛媛這頭白眼狼,來告他們的黑狀。


    見不得他們好。


    想把他們從那位置上拉下來……


    隻要一想到陳媛媛背後潛伏著一條毒蛇,王大勇他們一個個的就如坐針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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