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2章 可是阿娘,我不要你辛苦


    雲天翔聞言,頭也不帶迴的。


    什麽信,都吸引不起他的興趣了。


    他要出家當和尚,剃發為僧。


    “侯爺的信。”侍衛說話大喘氣。


    雲天翔“鋥”的一下,從內門到了侍衛的身邊,狐疑地盯著侍衛看:“胡說,侯爺怎會送信?”


    “當真是侯爺的信,還有一個儲物袋呢。”


    侍衛急道。


    雲子君半信半疑地打開了信,目光微閃,把信給了雲天翔,“是侯爺的字跡,不怎麽好看,但筆鋒很利落,父親,是給你的信。”


    “侯爺真是大忙人,現在知道我了。”雲天翔莫名其妙的將雙手負於身後。


    那賤兮兮模樣,看得雲子君眉心狂跳,毫無耐心可言。


    雲子君:“看不看?”


    雲天翔:“看——”


    他故作倨傲高冷地接過了信,仔仔細細去鑽研著侯爺提筆所寫的每一個字。


    「 雲家主,見字如麵,你和子君、大族老,近來可好?」


    雲都相伴一程,亦師亦友,小侯永記之。


    望天翔兄珍重己身,富貴恆昌,大族老康健平安,子君前途光明。」


    雲天翔怔怔地看著這一封信。


    沒有惜字如墨,都是真情流露。


    “父親,你哭了。”雲子君老實巴交地說。


    “沒有,你這孩子怎麽胡說?!”雲天翔瞪目。


    雲子君緘默,卻在思索信的內容。


    這輩分,是不是有些許的亂了?


    侯爺稱唿父親為天翔兄的話。


    那她算什麽?


    侯爺的侄女?


    她還以為自己和侯爺是金蘭之情。


    怎麽跟葉塵一個輩兒了?


    雲子君鬱悶不已,眼神哀怨地看了眼父親。


    雲天翔則護犢子似得護住了自己的信,“怎麽?這可是侯爺給我的。”


    “?”雲子君嘴角狂抽了幾下,實在不願見這不成樣的父親,抬步就往外走。


    走至門檻處聽到身後的談話,險些一個趔趄摔得四腳朝天。


    那雲天翔鬼鬼祟祟湊近了侍衛問:“這信單是給本家主的,但是雲都城內人人都有?”


    “。”侍衛詭異的沉默了,被雲天翔灼熱目光凝視得快要頭皮發麻。


    “侯爺給不少人送了信,都是過往交情好的。”侍衛迎著頭皮迴。


    果不其然,雲天翔的眉間出現了傷心色。


    不患寡,而患不均。


    “父親,你要嫌棄,女兒這就給你一把火燒了,眼不見為淨的好,省得你煩心意亂。”


    雲子君在門楣處迴頭看。


    “燒什麽燒,敗家孩子,誰說為父嫌棄了。”


    雲天翔揣著信就走了迴去。


    繞開屏風,跨過內門。


    又一陣煙般腳底抹油溜了過來,把侍衛手中侯爺所賜的儲物袋給拿走。


    “子君小姐,這……”侍衛啞然。


    “無妨,由他去。”雲子君看穿了父親的德行,這個家的大梁終究還是要靠自己來挑起的。


    雲天翔迴到房中,小心地打開了儲物袋,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倏地,渾身僵住——


    那是一枚丹藥,環繞著淺淺淡淡若有似無的神農氣息。


    這丹藥雲天翔未曾見過,也不曾看到《丹藥史書》上提及過。


    應當是侯爺所煉。


    雲天翔八歲那年,跌進了冰湖,傷及根本,膝蓋骨裏積了沉屙舊疾,每天都會疼。


    從前年輕倒也扛得住,現在年紀到了,時常困擾自己休眠。


    這件事,雲子君都不知道,他藏得很好。


    卻被侯爺看出來了。


    侯爺早就知道。


    隻待風平浪靜,有閑心為他煉製特有的丹藥。


    如若雲天翔知道,拿到這治愈波棱蓋舊疾的丹藥之際,就是徹底和侯爺分道揚鑣的時候,他定不想要痊愈。


    確實如那侍衛所言,楚月給雲都的雲府、白府等關係好的人,都送了信和丹藥,都是對應不同人的。


    從前歲月匆匆,腳步匆匆,很少和人好好告別,都是被時間推著走,習慣了離合。


    而今,她學著師父從前寫信的模樣,在燈火下,寄與雲都諸君。


    “砰!”


    楚月抬眸看向窗外,煙花漫天,映如眼底恰似盛開的星河。


    眉眼泛起了笑。


    還好。


    還好邪不壓正。


    很快,就到了上元節。


    上元節,又稱元宵。


    意味著團圓。


    雪漸漸弱了許多。


    伸手摸著冷風,就知是冬末了。


    界天宮,羽界主為楚月開辟出了新的侯府。


    這些日子裏,楚月便在武侯府處理軍機事物。


    元宵佳節,她隻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


    抱枕、阿兄,兩府家人,以及夜罌、蕭離、屠薇薇。


    恍惚間,仿佛還在下界。


    滿桌的珍饈美味,烈酒醇香。


    慕臨風脫口而出:“要是小寶在就好了。”


    遠在龍吟島嶼的小寶不能隨時出現。


    平日裏,親人對小寶的思念都藏在心底,但新年過去,又是一個元宵,總歸會想到那個孩子。


    慕驚雲皺眉,用胳膊肘撞了撞慕臨風。


    慕臨風當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舉杯敬向諸君,“來,喝酒喝酒。”


    卻沒人動杯盞。


    是啊,要是小寶在就好了。


    此次相逢,已是最後的期限了。


    每個人都很珍惜家人的團圓。


    差一個小寶,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團圓。


    楚月不提小寶,就是不願看到父母長輩的麵上流露出傷心之色。


    “不知道小寶那孩子怎麽樣了。”太夫人紅了眼睛。


    慕老夫人對著滿桌的佳肴,毫無動筷子的想法,隻道:“小寶那孩子,最喜歡吃酥肉了,他還喜歡攢金子。”


    在人屠宮的時候,每個人都給小寶備好了禮物。


    長命鎖,如意圈,瓔珞條……


    都是純金打造的。


    小寶一定會喜歡。


    慕老夫人拿出了純金長命鎖。


    這鎖做得厚重,有手掌大小,而且她注入了血鬼族的陣法,能夠護著小寶。


    戰爭結束,龍非煙迴到龍族的時候,她並未托龍非煙帶長命黃金鎖迴龍吟島嶼,隻帶了其他的靈寶好物。


    她總想親自交給小寶,對於老人來說,意義是不一樣的。


    楚月指腹摩挲著杯盞,睫翼微微地垂下,體內龍族血脈隱隱而動。


    等她把龍族血脈徹底修行到登峰造極,龍祖需要的時候,便能以龍太子的身份出現。


    “娘親!”


    頗為軟糯的聲音響起。


    就出現在冷風交織的門外。


    熟悉的孩子聲,倒像是幻覺。


    楚月驀地看去,卻是詫然。


    小寶穿著合身的紫色華服,袖袍繡有乳白色祥雲紋,袍擺則是蒼龍紋,一針一線聚有靈力,可見不凡。


    一雙水汪汪圓溜溜如寶石般的眼眸,是這黑夜晚風裏的唯一星辰。


    男孩兒用玉冠一絲不苟的束起了墨發,兩捋龍須劉海隨意地垂下。


    龍族下,綁著石青色的額飾發帶,頗具少年人的意氣。


    比從前,高了不少。


    雪挽歌怔怔地看著葉塵。


    這是她的……


    外孫……


    “娘,真的是小寶!”慕臨風竄到了小寶跟前,用力捏了一把小寶的臉,捏得生紅,驚喜地迴頭看去。


    慕老夫人心疼趕來,拍掉了慕臨風的手,還在慕臨風的額頭用力地彈了下。


    “你這混球,莫要傷了乖孫。”


    慕臨風揉了揉發紅的額心,疑惑地看著為小寶摸摸麵頰的慕老夫人,懷疑自己或許不是母親親生的孩子。


    “小寶,你怎麽來了?”太夫人拄著拐杖前來。


    小寶眯起眼睛笑:“子蘅叔叔讓我來的。”


    龍子蘅原就是龍吟島嶼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龍太子之一的人選。


    為了讓小寶出現,動用了不少關係,也耗費了不少錢財。


    當然,還有點小私心。


    他迴到龍吟島嶼的時候,拿著糖葫蘆對小寶說:“小寶,你看我長得像不像你爹,我不介意你稱我為爹爹。”


    “可是叔叔,我介意。”小寶歪著頭說。


    他總能用純粹無邪的語氣和眼神,去做最正確的事。


    因孩子年紀雖小,卻有初衷和原則,並不會隨意地更改。


    龍子蘅啞了一下,又說:“不喊爹,就不給你吃糖葫蘆哦。”


    “蘅叔,我有阿爹,他是世上最好的阿爹。”


    “那你喊我爺爺吧,聽說你爺爺不知道死哪裏去了。”


    龍子蘅越說越覺得做葉塵祖父好。


    這樣一來,夜墨寒和朝華在他麵前都挨了一輩。


    小寶沒見過這麽幼稚的執法隊長,幽幽地歎了口氣。


    “子蘅叔叔,你喜歡我阿娘嗎?”小寶忽然問。


    龍子蘅差點被口水嗆到,捂著小寶的嘴像個人販子把小孩兒拖到無人處,於假山岩石下指著小寶威脅道:“不可胡亂說話。”


    過了會兒,又湊過來問:“有嗎?你怎麽知道的?”


    “我阿娘這麽好,喜歡她,不是丟臉的事,你該為此感到自豪。”


    龍子蘅瞧著這鬼精鬼精卻討喜的小孩兒,頗為失語。


    “蘅叔叔是想讓我和阿爹阿娘團聚嗎?”小寶又問。


    龍子蘅無比驚詫地看著小寶。


    他的心思,都被對方踩中了。


    朝華的孩子,難不成能讀心?


    小寶搖搖頭:“我不會讀心術哦,我隻是猜的。


    蘅叔叔每迴新年都不曾來到龍吟島嶼,今年來,定不是戀家,是有事情要做,對不對?


    我想,蘅叔叔找到我,就是為了讓我去海神界。”


    龍子蘅瞧著他,隻覺得這孩子懂事的讓人心疼。


    他打聽過有關於小寶的一切。


    小寶總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會大哭大鬧。


    見到任何人,都是麵帶微笑。


    長得又好看,粉雕玉琢的,甚是討喜。


    龍子蘅越看越是心癢癢,火辣辣的,暗恨這孩子怎麽就不是自己的。


    好想偷走怎麽辦。


    他大抵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尚未被開苞就想做父親的男人吧。


    “你在龍吟島嶼上有沒有受委屈,日後蘅叔罩著你,誰讓你受委屈了,我弄死他。”


    龍子蘅牽起了小寶的手問。


    小寶則細細沉思,才梗著脖子,仰頭看他,眨巴了兩下如明珠晶亮的眼睛,怯懦地問:“真的要說嗎?”


    “說!看我弄不死他,橫豎要他斷條腿。”龍子蘅滿麵冷峻,端出了第三執法隊長的架子,氣勢外露,磅礴凜凜生風。


    小寶猶豫了下,順著龍子蘅的話如實說道:“有是有一些人欺負我,他們說是聽你吩咐的哦。”


    “?”


    龍子蘅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咳,咳咳……咳咳……”


    他這才反應過來,從前屬實不痛快葉塵這個孩子。


    “子蘅叔叔,沒關係的。”


    小寶咧著嘴笑。


    龍子蘅深深地感慨。


    這孩子多好的心思啊。


    跟那一雙黑心的夫妻截然不同。


    小寶緊接著說:“還好阿娘教我做人要心地善良,我留了他們的命哦。”


    龍子蘅咽了咽口水。


    好吧。


    不愧是嶽離公主和駙馬生出的小王子。


    一家三口,都是雷霆手腕。


    後來龍子蘅又去打聽了一番,才知那些孩子都在葉塵手中吃了虧。


    甚至欺負被葉塵的人,還被葉塵救了命。


    龍子蘅問:“為何要救他?”


    葉塵歪頭:“多行善事,多積德。”


    孩子軟嫩語調說著老氣橫秋的話。


    “子蘅叔叔,你說,我積德多了,阿娘阿爹他們,是不是會逢兇化吉,長命無憂?”


    問這話時的葉塵,是龍子蘅見他最天真無邪的時候,像尋常的孩子,不諳世事,還多了些讓人心疼的乖巧懂事。


    “會的。”龍子蘅給以了肯定。


    “那就好。”


    葉塵蹲坐在山峰,雙手托腮,遙望著遠方的夕陽。


    他聽路過的老道士說,多做善事,就能多多積德。


    他積好多德了呢。


    他差點弄死欺負他的小少年,然後在關鍵時刻去相救。


    周而複始了好多迴,還拿一個小本本記著自己行善積德的數量,怕日後和諸天神佛對不上賬。


    至於那小少年快要瘋掉了,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想對葉塵動手,哪知這葉塵是個瘋子,還對著他一個人薅羊毛。


    每次都略施小計就能讓他性命遭殃,偏生都是這葉塵“恰好”伸出援助之手呢。


    且都被人瞧見。


    於是乎。


    葉塵得到了龍祖和諸位族老的褒獎。


    不出二十日,他又被葉塵救下。


    葉塵還每次等他遭受了點痛苦才出手相救。


    太過於荒唐了。


    攏共下來,他欠了葉塵三十多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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