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之聲,怎會在滅地雷霆內?”


    眾人麵麵相覷,目瞪口呆,對於未知的龍吼,有著無法遏製的恐懼。


    滅地雷霆莫不成兼並了哀嬰獸和怒靈鳥後竟還能合成滅地龍不成?


    事實證明,世人的想象力,遠比自己所知的還要豐富多彩。


    “武侯死於龍口了?”


    周將軍迷茫地問道。


    謝將軍皺起眉頭,疑惑地看著雷霆關柱。


    葉楚月帶著大夏的人,想要力挽狂瀾。


    但以她的本事和實力,以大夏那群瘴人的力量,是不足以撼動這降臨的末日怒雷的。


    此龍,頗具詭異之氣。


    莫不成是周憐的戲法?


    正在眾人思考之際,雷霆光柱通體的裂痕則是越來越多。


    “哢,哢哢,哢嚓。”


    猶如玻璃瓷器破碎般的聲音絡繹不絕地響起,充入了眾人的耳朵。


    無數雙眼睛默契地盯著雷霆光柱看個仔細,唿吸隨之急促,害怕又好奇的複雜之色寫滿了每一張臉。


    “哢哢哢哢哢轟!”


    “轟!”


    雷霆光柱徹底地破碎。


    一陣陣激蕩的風暴沿著光柱周身的裂痕直接蠻橫地衝擊開來。


    這穹頂之下的黑暗河山,仿佛下了一場天女散花的暗青色雷霆雨。


    乍然看去,恍恍惚惚,竟如極光般的絢爛好看,有種淒厲斑駁的美。


    眾人著急地捕捉雷霆光柱內的身影。


    “吼!”一聲龍吼,震徹九霄。


    猙獰盡散,威震八方!


    卻見血霧彌漫,哀嬰怒靈俱被斬碎作落葉散。


    落九箏使出了空前絕後的落葉劍法,身影縹緲好似天上仙,又如執劍天涯寂寞寥落的旅人,各色碎裂的雷霆從八方折射來的光線,分別打在了落九箏的身上。


    而在她的身後和頭頂上空,是一條漆黑怒威的龍。


    那龍,有一雙任憑誰都想不到的赤金火瞳。


    宛若從地下墳墓覺醒的古老的王。


    無垠的浩瀚在眼中誕生,自有滾燙璀璨的星河鋪滿此龍心中的宇宙。


    這世上的修行者,從未見過這樣的龍。


    饒是來自於龍吟島嶼的公主龍非煙和執法隊長龍子蘅,都未曾見過。


    一時竟都緘默無聲。


    “吼!”


    黑霧之龍盤桓天地。


    一聲龍響的時刻,落九箏緩緩地抬起了眼眸。


    她使出從楚月那學到的落葉劍法,足踏凡人之步。


    劍光飛速利落閃爍,鋒銳而繚繞亂了眾人眼。


    黑霧之龍穿梭長空遊走於黑暗,伴隨著劍光同行。


    刹那間,全部的雷霆碎片,徹底地粉碎。


    世無喧囂也無嘩然。


    萬籟俱寂之際。


    落九箏身影落下,周身盤著那一條有著赤金火瞳的龍。


    瘴氣壓天,劍掃落葉。


    “落師姐領悟到了落葉劍法的真諦,開了大道竅通!”


    女劍院跟來的弟子們紛紛激動道。


    若能活著迴去,以落九箏的本事,假以時日,必然會在女劍院有著崇高的地位。


    或許!還有可能成為女劍院曆史以來最年輕的長老,自開一峰!


    “那龍,是何物?” 有人疑惑道:“從未見過此龍,吞吐殺意,盤旋瘴氣,倒像是邪門歪道之物,偏生又行駛在正道之路,實在是古怪!”


    任由翻閱過雜學旁收的修行者,也看不懂眼前之景。


    “是,她。”


    大夏永壽軍主將女娃娃小希,紅著眼睛,哽咽出聲。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了解瘴氣了。


    沒有人知道,為了帶他們出來,武侯也吞噬了瘴氣。


    想要把在地獄生活的人帶出來,不能高高在上地俯瞰施舍。


    隻能無怨無悔縱身一躍進地獄深淵,再帶著那些厭世萎靡的人爬出來。


    要一直相信枯黃發黴的種子也能開出絢爛的花兒。


    相信那些枯瘦腐爛的人們還能活在陽光之下一睹風華!


    風吹過。


    小希淚流滿麵。


    原來,這就是,武侯的瘴化。


    “瘴獸,也能有如此神威。”夏明珠感歎。


    夏時歡深吸了口氣,迴頭看去,大夏十萬軍都已經怔愣住。


    對於瘴獸的前途,大家都很迷茫。


    但瘴氣化龍的出現,讓他們的希望鬥誌猶如燎原之火般燃了起來。


    “她用瘴氣化龍,告訴大夏,王朝該永垂不朽。”


    夏時歡紅著眼眸說:“秩序以瘴氣囚我困我陷我於苦難九萬年之久,踐踏我,羞辱我,欺淩我,還有美名其曰替天行道,還要說無辜的我們是害蟲是和牲口一樣沒心沒肺的血肉合該去死。她告訴我們,不要低落失望,不要在霸道的秩序內枯萎,而是要站起來,再走出去。以瘴氣鋪道,以血恨為劍,今朝大夏,當以永壽!”


    武侯,從未放棄過大夏。


    她懷揣著敬畏之心而來。


    就算是地獄,也去得。


    因為她知道,這荒蕪慘敗的土地,從前也有過花香鳥語。


    四行清淚猶如斷線的珠玉般直滑而下。


    沿著唇畔,沒入齒間,苦鹹血腥的味道,她嚐到了一絲苦中作樂的甜。


    “那是瘴龍,是武侯!”


    許流星激動地道。


    慕傾凰眸光微動,複雜地看著那一條龍。


    她心疼瘴氣入體,卻也為她的女兒如此龐然魁梧而驕傲自豪。


    “竟然是武侯……難怪有一雙赤金火瞳。”


    周將軍發怔,“這算個什麽事,她竟然也成為瘴獸了。”


    謝將軍露出沉思之色:“難怪,她能說服大夏瘴人前來救世,因為她也是瘴人的一員了。老周啊,我們的這個武侯大帥,真是太有意思了。”


    血海賭命。


    凡人步伐。


    火燒元神。


    瘴氣化龍。


    ……


    天知道,她還能做出多少瘋狂的事情來。


    狠!太狠了!


    尋常辣手無情的蛇蠍之人,都是對旁人狠而自己痛快。


    當石頭砸在自己的腳上,才知道疼痛害怕,追悔莫及。


    她不一樣,她對自己的狠遠比刀下那些的魂靈多。


    “不倫不類,邪道歪門。”周將軍冷哼了一聲。


    謝將軍搖搖頭,“一個人,能做到這等地步,實屬是真豪傑。老周,去守東南吧。”


    他的不甘,在看見瘴氣化龍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徹底底地消失殆盡了。


    他想,有這樣的人作為大帥,或許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又或者說,他不想與這樣的狠人為敵。


    周將軍眉頭深鎖,“你怕了?”


    “不是怕,是無力。”謝將軍看著瘴龍以及大夏永壽軍對其炙熱的崇拜,“在麵對瘋子時的無力,老周,興許,我們麵對的武侯,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謝將軍率領部下軍隊,前往東南,一道鎮守。


    周將軍不曾跟過去,緊皺的眉峰始終都未曾舒展開來。


    “轟!”


    神怒穹頂又降了一道滅地雷霆。


    落九箏手指寒芒閃耀的劍,衣袂飄飄立在了瘴龍尾部。


    “吼!”吼聲響起。


    龍尾橫掃,風浪迭起,直接把立在尾脊的落九箏給送上了天穹。


    落九箏腳掌微踏,身影暴掠而出,朝上疾馳,對上了下降的那道天雷。


    雷與人撞上。


    劍光如落葉而飄。


    靜水流深落葉劍。


    落九箏何時何地都心如止水,一心在劍。


    人劍合一,天地盡在五感內。


    杏眸斜睨之際,正如寶劍出鞘。


    刹那間,深秋落葉卷起了風暴凝聚於劍衝向天雷。


    雷與她,難分伯仲。


    就連長空都被撕裂了。


    破風聲震耳欲聾。


    落九箏的手都在發麻。


    忽然之間!


    瘴龍瞬時而來,一頭撞碎了雷霆光柱。


    雷霆光柱碎裂之際。


    楚月的瘴龍盤桓上下。


    落九箏的落葉劍法迅速跟上。


    倆人配合的非常默契信任,善後工作極其之好,迅速就把支離破碎的雷霆碎雨給處理得幹幹淨淨了。


    “吼!”龍吟起,瘴氣漫。


    楚月的瘴氣消耗殆盡,黑金龍袍揚起,墨發火瞳的她,從瘴氣之中走出。


    萬萬裏的塵寰蒼穹之中。


    她和落九箏互相對視了眼,彼此朝前走去,擦肩而過的刹那,倆人的手掌在風暴之中微微緩緩地抬起,輕輕地拍了一下,便背對著背而立於雲霄,猶如兩道太陽衝破了黑夜的枷鎖,分則獨傲,合則更猛!


    “謝了,師叔。”落九箏元神傳音道。


    “劍法不錯。”楚月唇角微勾,眉梢輕挑。


    瘴氣環繞己身,自有龍威顯現。


    當她朝小希看去,那成了永壽大將軍的女娃娃,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楚月無奈又心疼,咂舌輕笑。


    到底還隻是個孩子。


    隻是比旁人多經曆了些苦厄,卻少看了些風景。


    下方,玄寒軍蘇將軍和副將炎如殊,震驚地看著如此一幕。


    三萬玄寒軍抵擋在大夏的範圍,親眼目睹了葉楚月吸食瘴氣的時刻。


    但不曾想到,短短的時間內,她不僅能將瘴氣運轉自如,能在頃刻間成為瘴獸,還是聞所未聞的瘴龍。


    炎如殊兩眼炙熱,心髒狂跳,“人人聞風喪膽,見之肝顫的瘴氣,在她麵前,竟是如虎添翼如魚得水的助力,若不離開大夏,焉能見此震撼。此行,無悔。”


    “她將瘴氣比作造化,此等大道,著實罕見。”


    蘇將軍長歎道。


    若不親眼所見,又怎知還有這樣的路可以走。


    邪祟和造化,兩字之遙,卻是一念之間罷了。


    邪祟是世人所賦予的定義,就像是在開天辟地之時,人族被賦予低賤不祥一樣,至於眼前所見的造化機緣,則是她武侯大帥的定義。


    “好。”羽界主大笑出聲。


    衛九洲遠遠看來,慈祥和藹的臉上,浮現著親切的笑容。


    雖然不可能,但她做到了,那便是傳奇。


    她能做到,大夏能不能做到,則是另一迴事了。


    衛九洲擔憂地看了眼大夏。


    他和葉楚月不謀而合的商定,關鍵一步棋,就是在於大夏。


    為了趁此機會解救大夏,新舊兩任大帥心照不宣,做出了迂迴的策略。


    分明有更好更安全的計策,但都想要為大夏打開自由之門,斬斷秩序的枷鎖。


    至於楚世遠,目光則是緊盯著楚月和落九箏看。


    他相識落九箏多年,能夠看得出來,落九箏對葉楚月有著敬重之意。


    能讓落九箏心懷敬意的人不多,可以是這世上任何人,但唯獨不該是她葉楚月,大楚的落魄公主。


    “父親!”


    楚雲城急忙而至:“葉楚月的名字,被諸天萬道關注了,這是剛得到的消息。”


    楚南音垂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略微動了動。


    “有位大仙帝,為她提筆蘸墨,寫下:凡人之澤,刀定乾坤。”


    “還說……”


    楚雲城欲言又止。


    楚祥麵色陰晴不定,“還說什麽?”


    “還說,此女,能破萬道。”


    “啪嗒!”


    楚祥手中的煙壺,掉到了地上。


    “刀定乾坤凡人澤,洪荒有女,可破萬道。”


    楚祥隻覺得好笑。


    怎麽會是這樣呢?


    他紅著眼睛,自嘲又苦澀。


    絞盡腦汁卻是怎麽都想不明白。


    分明是焚世天罡魔童,會帶來災難的邪祟啊。


    為何一步步,成了正道的化身?


    為何隻有大楚,守著這可憐的秘密而飽受痛苦和折磨。


    楚雲城心緒複雜,和父親是一樣的想法。


    如若明月不是魔童,他會和對待南音那樣,疼愛自己的女兒。


    是大楚的明月清風,也會是他的掌上明珠。


    “不該是這樣的。”楚祥喃喃自語。


    楚南音低垂著頭,心口的震顫感猶如擂鼓般久久不散。


    她顰了顰眉,有點兒疑惑。


    都是血肉之軀,為何明月阿姐的,像鋼鐵一樣。


    那麽的——


    難以死去呢?


    楚南音緊咬著下嘴唇,誰也不知她在想什麽。


    隻有自己清楚,那內心的煎熬。


    “破萬道?”楚世遠微笑,儒雅依舊,眼底深處有陰翳病態的癲狂,“還是,先活下去再說吧。”


    這一戰,屬實精彩。


    但再精彩的戰況,都不如苟活於世。


    化作一抔灰土落海域,又有什麽用呢?


    終究是努力了九萬年之久,連大楚的雜草都摸不到。


    楚世遠笑望著法器靈寶內倒映的猙獰雷霆。


    似有遠古之威。


    ……


    “轟!”


    “轟!”


    “轟隆隆!”


    新一輪的雷霆不再像是之前那般一道道墜落,而是猶如暴雨般落下。


    萬劍山白龍王和傅蒼雪俱眯起眼睛注視著這一幕。


    落九箏和葉楚月的瘴氣化龍再是厲害,也難以抵擋這麽多的雷霆。


    雙拳難敵四腿,何況是這天公神怒的雷光霆作劍呢?!


    “這雷,可真難殺啊。”落九箏仰頭。


    “怕嗎?”楚月問道。


    “不怕。”落九箏說:“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命一條,殺就是。”


    “那就對了。”


    楚月微笑。


    雷霆暴雨,朝她們落下,朝大地落下。


    落九箏就要提劍衝去,楚月卻道:“喝一口?”


    說罷,拿出了一壺雲霄酒。


    落九箏愣住。


    麵對更可怕的危險,哪裏還有閑情雅致喝酒?


    她再看著師叔,竟無半點應戰之意。


    楚月笑道:“雲霄之上飲雲霄,何不美哉?”


    落九箏猶豫了下,還是接過了酒壇來喝。


    旁人卻道這二人瘋了。


    危險降臨,雷霆密布,竟在九重雲霄喝起了雲霄酒。


    這算個什麽事呢?


    “她到底在想什麽?”蘇將軍震驚道。


    “她在把命交給別人。”炎如殊說。


    “誰——?”


    “……”


    雷霆即將覆滅葉楚月落九箏再往大地而去。


    千鈞一發之際,濃鬱的瘴氣,比沒有日月的黑暗還可怕。


    十萬永壽軍,化作瘴獸,掠向了穹頂。


    獠牙畢露間,雷霆盤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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