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徽返迴客棧的時候在街上碰到寧姒和季牧之了。兩個人手牽著手,有說有笑。


    他不是沒見過季牧之在寧姒麵前放鬆自在的樣子,可是今晚的他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幸福和甜蜜盤旋在始終上揚的嘴角,就算把嘴巴遮住,也會從眼睛裏溢出來。


    甲徽有些頭疼。誠如寧姒所擔心的那樣,一心沉迷於兒女私情的人,怎麽當夙徒院的院主?帶領全院一同追求真愛嗎?


    簡直荒唐至極。


    眼不見為淨,甲徽擰著眉把視線移開,意外發現寧季二人後方有人尾隨。


    對方警惕性極強,很快就發現人群中的甲徽在注視自己。他並沒有放棄,用大拇指將挎刀從刀鞘抵出來些許,威脅他不要多管閑事,然後繼續跟蹤監視。


    甲徽大步跟上去,故意貼著他。那人怒從腰間摸出一塊墨色的玄鐵令牌抵在他眼前。令牌上刻著張嘴咆哮的獅頭,下方是一個隸書的令字。


    獅衛,衛君的親衛,難道說……


    甲徽呆愣不動,獅衛以為他是嚇傻了,輕蔑一笑,收起牌子繼續跟著寧姒。


    寧姒和季牧之一直逛到散集才迴客棧。也不分房睡了,兩人一同迴到季牧之的房間,豈料一推門就看到甲徽坐在桌前,也不點燈,差點沒把寧姒嚇出病來。


    包袱已經收拾妥當,就放在凳子上。


    季牧之問:“先生這是何意?”


    “我不知道你們是如何招惹上的獅衛,總之在對方有所行動之前,咱們必須連夜離開。”


    “獅衛?”季牧之當然知道獅衛是什麽,可別說甲徽,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惹上獅衛的。


    獅衛不是衛君的親衛嗎?難道說……衛君也在石駝城?


    寧姒一臉懵:“你們在說什麽?什麽侍衛?誰的侍衛?”


    季牧之柔聲安撫:“沒什麽,路上再跟你說。”


    甲徽道:“咱們分頭行動,我去把人引開,你們自己設法出城,後天午時在蕩丘山下敬神石會合。”


    以寧姒和季牧之的實力,完全不需要他為出城而擔心。


    兩個獅衛蹲守在客棧大門對麵的巷子口,忽見兩人從客棧裏出來。夜色朦朧加兜帽掩麵,以至看不清麵容。但是從身形來看,正是他們要監視的目標。


    兩人毫不遲疑的跟上去,然而繞了幾個大圈子後,目標突然消失了。


    “不好,此事有詐。”二人迅速返迴客棧搜查,果然寧姒和季牧之已經離開,並且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跑了?”高廷聽到這個消息反而笑了。“真是個機靈的姑娘。”


    “屬下馬上召集人手全城搜查。”


    “不用了。”能悄無聲息的從獅衛眼皮子逃走,要逃出這座城又有何難?


    不過直覺告訴他,他們一定還會再見麵的。


    ……


    順利離開石駝城,寧姒和季牧之趁著晚上涼快加緊趕路,等到日頭出來熱起來之後,就找陰涼的地方呆著,直到路過鄉鎮買了兩匹馬才開始全速趕路,總算在約定的時間之前趕到了蕩丘山。


    蕩丘山滿山蒼翠,與黃沙戈壁格格不入。不過也沒什麽稀奇的,沙漠都還有綠洲呢。


    山下有一塊敬神石,高達丈餘,在正麵雕刻著一個背影,看不出穿的長袍還是長裙,從披散的及臀長發來看,應該是個女神。


    寧姒覺得奇怪,夙徒院不是信奉太昊公的嗎?怎麽會供奉一尊女神呢?


    她打算等見到甲徽的時候問問他。


    到了正午,甲徽並沒有出現。一個小童從石階上走下來,說是奉絕念師叔祖之命前來迎接他們。


    “甲徽呢?”夙徒院派了人來接他們,可見他是提前到了,為什麽他自己不來?


    “甲徽師叔已經被逐出夙徒院了。”小童語出驚人。


    他向二人解釋了甲徽為了贏得大選賄賂旁支,從而被逐出師門一事。


    很顯然,這是怕有人暗中阻止尋找天選之子而使的調虎離山之計。


    “這麽能忍辱負重,厲害呀。”寧姒悄聲說,對甲徽多了幾分佩服。


    夙徒院的傳承一日不落實,就一日不會為甲徽正名。在這之前將一直頂著同門的誤解,也虧得他能答應。


    到了半山腰,小童並不沿主階直上,而是選了右邊的一條小路。


    “等等。”季牧之叫住他,時刻保持戒備,“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師叔祖說了,先帶二位去見院主。院主在清心院休養,二位請隨我來。”


    夙徒院的院主叫竺籬。甲徽說過,是他用畢生修為喚醒沉睡的天選箭,如今已時日無多。


    小路沿山體繞了半圈,最後通向一個清幽小院。竹籬木門,蒼翠掩映,恍然間就像來到一處再普通不過的山間民居。


    小屋一字排開,右邊的樹上還搭著雞舍。院外是菜地,院內趴著一條懶洋洋的大黃狗,見有人來,立馬竄起來兇狠的齜著牙。


    這狗是殘疾,右前肢缺失,隻有三條腿,卻比很多健全的狗蹦躂的都厲害。


    寧姒想起駱駝山上被激戰所毀的寧老祖的‘仙境’。


    等諸事終了,到哪兒去種種菜也是不錯的選擇,隻可惜已經沒了。


    “院主,客人到了。”小童站在柵欄外喊,對柵欄裏的惡犬十分忌憚。


    穿著樸素白袍的老者從堂屋裏出來,袖子挽到手肘上方,一手拿著火鉗,看樣子是準備生活做飯。


    他走得很慢,像是怕摔倒似的,一步踩穩了才邁下一步。稀疏的頭發綰成個小髻,臉上除了皺紋還有深褐色的老人斑,蒼老又孱弱。


    要不是怕那狗叼自己一口,寧姒都想上去扶他一把。


    這是院主?院主都這樣兒了也沒個人伺候飲食起居?簡直過分!


    “我正打算生火做飯。”竺籬笑著邀請,“兩位小友可願意來幫忙?”


    他一開口,大黃狗立馬安靜下來,隻是一直瞪著眼珠子把寧姒和季牧之盯著,就跟防賊似的。


    進了廚房,發現這裏還有個人,衣著莊重講究,卻係著圍裙正在切菜。有點胖,笑眯眯的,讓人心生親近。


    “小姑娘,你來把火生上,咱們早點弄好早點開飯。”


    “行。”寧姒也不拿自己當外人,往灶前一坐就去找火折子。


    季牧之則跟院主穿過廚房,往後麵的林子去了。


    “那是你們院主?”寧姒不確定的問。


    “有何不妥嗎?”


    “那你又是誰?”


    “我是他師弟。”絕念放下菜刀,“也是絕塵的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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