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營逛了半天有點餓了,寧姒打算去找點吃的,一迴頭發現甲徽站在身後不遠處看著她。


    寧姒大步迎上去:“找我有事?”


    “我絕塵師叔是你殺的?”


    “我……”


    “休要狡辯,你身上有聖光石,你就是兇手。”甲徽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如果眼神能凝成飛刀,估計她這會兒都被紮成刺蝟了。


    寧姒輕嗤笑道:“我沒想狡辯啊。”接著把金石掏出來,“原來叫聖光石啊,還挺好聽的。”


    “你!”甲徽雙拳緊握,劍眉倒豎,雙目充血,一副恨不得殺她報仇的架勢。


    “你先別著急動氣。”寧姒麵不改色。她既殺得了絕塵,就不會怕他的師侄。


    不過,現在並不是跟他撕破臉皮的時候:“我殺了你師叔,你恨我,我能理解,你要找我報仇,我也奉陪,畢竟是我自己造的孽嘛。不過說到造孽,我不禁想問一句,你師叔造的孽又該誰來償還?那些像螻蟻一樣可憐卑微的人,他們可能連自己的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甲徽的臉黑得能滴出墨來,寧姒微微勾唇,繼續說道:“跟你師叔比,我這點罪孽還真是讓你見笑了。還是說,因為你師叔是夙徒院的長老,你們夙徒院的人生來就比別人高一等,一個絕塵,比海城成千上萬的百姓還更重要?”


    寧姒早就抓住了甲徽性格上的痛點。像他這樣的人,心懷天下,恨不得代替蒼生萬民去受戰亂之苦。偏偏這戰亂,與夙徒院又有分不開的聯係。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和仲澧有很多相似之處,都是心懷善正,卻被同門拖了後腿。


    “你見過堆屍成山嗎?你知道要多少屍體才能堆滿曠野嗎?”


    寧姒留下這個問題就走開了。


    其實她也不清楚之前和阿吉看到的那處堆屍場到底是誰遭的孽,不過可以肯定絕塵在海城那麽久肯定是害過人的。一個鍋是背,兩個鍋也是扛,又有什麽關係呢?


    甲徽仰望頭頂的陰霾,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


    “師父,您明明知道會這樣,為什麽不阻止呢?”


    ……


    寧姒循著味兒來到充當夥房的帳篷。


    今天為了給季牧之接風洗塵,夥房做了不少硬菜,都送到席上去了。案板上的大盆裏還有點醬牛肉的邊角料,自己放點調料拌一拌,剛好可以用來下那幾個還沒硬透的饅頭。


    不告而拿視為偷,尤其是在軍營這樣的地方。寧姒也不敢太囂張,掰開饅頭夾住碎牛肉,便想離開找個隱蔽點的地方偷摸的吃。


    豈料剛要出門就有人進來了,嚇得她趕緊躲到案板下麵。案板旁邊有水缸遮擋,加上背光,算是夥房裏最好的藏身之地。


    每到這種時候她就格外懷念當靈。一溜煙兒就跑了,哪還需要找地方躲?


    兩個火頭軍各挑了一擔水從外麵進來。


    “……你就別擔心了,周百戶那麵相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他要是活不到九十歲你來找我,沒準兒一會兒就迴來了。”


    “嗯,借兄弟吉言吧!”


    “總之信我就對了,別再這麽苦著臉了啊。”


    兩人把水倒進缸裏,激起水花從縫裏濺落到案板下,甚至滴到了寧姒臉上。


    一人拿著捅出去了,另一個留下來收拾東西準備開火做飯。


    寧姒這下犯難了。他不走,她要怎麽出去?


    過了一會兒,聽到外麵沒動靜,心想難道是出去了?


    扒著縫兒往外一瞧,隻見一個憨厚的漢子蹲在小灶前。灶上坐著一個瓦罐,蓋子邊緣用濕帕子捂著,不知道燉的什麽。


    後來寧姒才知道,那裏麵燉著劉颯威的藥。


    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劉颯威每個月都要吃一次藥,連渣都得一塊兒嚼。


    漢子腦門兒上爬滿豆大的汗珠,手裏緊緊攥著個什麽東西,高大的身軀抖個不停。


    這人一看就有問題。


    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漢子拔出塞子,露出手裏的瓷瓶。瓷瓶口剛往瓦罐口略微傾斜,他又猛的收迴來,狠狠往臉上抽了幾個耳刮子。


    門口傳來腳步聲,漢子嚇得一激靈,趕緊把瓷瓶揣進懷裏。


    火頭軍不上陣,平日裏也都不穿盔甲,倒是方便了他。


    進來的正是剛才出去那人。他把空桶往地上一撂,擼起袖子就去燒火。“還說再挑一輪,沒想到都這個點兒了。再不開火那些混蛋玩意兒又該鬧騰了。”


    接著又進來幾個人,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叮呤咣啷一通亂響,寧姒是徹底出不去了。


    借著雜音掩蓋,她把饅頭啃了。趁所有人都在專心忙活,麻利兒的從案板另一邊鑽了出去。


    “哥兒幾個,都忙著呢!”她粗著聲音若無其事的打招唿。


    火頭軍看看她,又看看帳門。


    其中一個手拿大勺的糙漢子問:“幹什麽的?啥時候進來的?”


    “就剛才進來的呀。哦,大家夥兒正忙著呢,可能沒注意到我。”說著說著,蹦到最開始表現出異常的漢子身邊,“這位大哥好大的汗呀,是不是太累了?有什麽需要小弟效勞的?”


    “誰要你幫忙?出去出去。”大勺男過來趕她。


    夥房重地,軍中所有人的吃食都是從這裏出去的,萬一出點什麽問題誰負責?


    瞎胡鬧嘛!


    “啊,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沐王殿下的隨軍小廚,殿下的夥食都是我在負責。初來乍到,哥兒幾個多關照。”


    “叫什麽名字啊?”


    “大夥兒叫我小四就成。”


    “小四?殿下的私人廚子?”眾人麵麵相覷。


    有人走到大勺男旁邊低聲道:“我見過他。殿下來的時候他就跟在旁邊。”


    “你沒看錯?”


    “我又不瞎。你瞧這細皮嫩肉跟個娘們兒似的,放眼全營你能找出第二個來?”


    寧姒麵色一僵,沒說話。


    大勺男走過來,語氣稍微緩和了些:“聽這意思,以後殿下的餐食全部由你來做?”


    “這是當然,既然我隨軍了,自然不好再勞煩大家夥兒。”寧姒朝火頭軍一一拱手。


    能跟著沐王殿下隨軍來此,肯定是能在殿下跟前說上話的。大家本以為這人仗著沐王殿下會不好相處,沒想到是個懂事的。


    很懂新來的該守的規矩。


    做頓飯的時間,寧姒幫著添柴遞菜打下手,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了。


    士兵們吃上熱騰騰的飯菜,火頭軍的任務才算完成。


    之前拿大勺的男子是火頭,大家都叫他老孫。


    老孫嗓門兒賊大:“小四啊,要不要給你派個幫手啊?我們這鍋大,看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怕是玩兒不轉。”


    寧姒早有這個意思:“那敢情好啊。”


    “行,你看誰順眼,就叫誰跟著你。”


    “隨便誰都成。”寧姒故作隨意的指向有異常的漢子,“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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