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姒離開當晚,季牧之失眠了。不是睡得晚,而是一整晚都沒睡。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進了宮,不是麵聖也不是找季垣,而是去了湘蔭園。


    雲漪仍舊住在這個沒有人氣的僻靜園子裏。季垣沒有再提讓她搬迴去的事,她也不想過去給他添堵。


    見季牧之一臉憔悴,雲漪忍不住笑道:“你呀,人家昨天才走,今天就惦記成這樣了?”


    季牧之笑而不語。


    雲漪將女兒交給丹霞,坐下來跟季牧之說話:“這一大早的,是有什麽急事嗎?”


    “還是上次那事,我還是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


    雲漪低頭不語。


    季牧之繼續勸說:“我知道以你倆現在的狀況,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但是天機堂那些人我實在信不過,再者大哥也不可能讓他們貼身保護。”


    再過幾日季牧之便會動身離京。他這一走,隻怕衛神宗跟著就會有所行動。如果他所料不錯,他走後不久季垣就能廢除新令,到時候無命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季垣會成為他們首要鏟除的對象,沒個人貼身保護可不行。


    之前他就跟季垣說過這事。論起貼身,沒有誰比太子妃更合適的了。


    更何況雲漪也有這個實力。


    被季垣拒絕是在意料之中,卻沒想到雲漪也會拒絕他。


    他知道小兩口正在冷戰,可事關重大,有什麽比季垣的安全還重要?


    “他不想見到我。”雲漪沉默許久才開口,“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他的眼裏揉不得沙子,又如何忍得了我這麽多年的欺騙?”


    她可以去保護季垣,並且已經在這麽做了。隻不過她每晚都守在屋頂上,沒有讓任何人知道罷了。


    季牧之對此有不同的看法。“我反倒覺得他在意的不是這個。前兩天他來問我為什麽辰兒和彤兒沒有顯現出靈族特征,我跟他簡單說了一下靈脈的事。嗯……比起你的隱瞞,他好像更生氣孩子的事。”


    雲漪默然失語。


    她想起一件事來。昨天她抱著女兒去看季辰,被告知皇長孫正在睡覺,沒過多久,卻看到季垣從裏麵出來。


    還是昨天,皇後召見,說已經在張羅給彤兒找乳娘,等找到合適的就把孩子接過去,讓她可以好生休養。


    如今想來,隻怕這些都是季垣的意思。他覺得她不是個稱職的母親,他要把孩子從她身邊帶走。


    雲漪心如刀絞,硬逼著自己一定不能哭出來。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牧之,讓你費心了。”


    ……


    天光大亮,寧姒從鳥鳴聲中醒來,沒有找到阿吉的身影。


    迴亂葬崗去了?


    反手摸向背後的銀爪鉤,寧姒懊惱不已。早知道這家夥會不告而別,昨晚就該讓她試試看能不能把這鉤子給摘了。


    銀爪鉤的製作十分精巧,鉤子一旦入肉閉合,立即會彈出九根橫刺將琵琶骨鎖死,其殺傷力遠超普通的鎖骨鐵鏈。


    要想取下爪鉤,必須先將橫刺收攏。聽季牧之說鉤子上有一個機關,能一步到位將其從琵琶骨上取下來。隻是這機關藏得十分隱蔽,受製於爪鉤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稍微一動,寧姒就疼出了一腦門兒汗,更別說反手摸機關了。也不知道當初無命在月華山是怎麽脫困的,難不成他硬把銀爪鉤給拽掉了?


    乖乖,那不得被疼死呀?


    “你在幹什麽?”阿吉一迴來就看到寧姒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靠在樹上,就像一頭蹭不著癢的笨牛,給急得滿頭大汗。


    “你沒走啊?”


    “我去探路了。”阿吉迴手一指,“那邊有個鎮子,很近。”


    “你先別管鎮子了,來給我看看這鉤子。”寧姒把背送過去,“看看有沒有什麽撥片之類的東西,幫我把這破玩意兒摘了再說。”


    阿吉找了一圈,整個銀爪鉤渾然一體,打磨得光滑無比,連個棱都沒有,更別說撥片了。


    “哎?這是什麽?”見寧姒背心有個可疑的凸起,阿吉好奇的按了下去。


    寧姒的‘別亂碰’還沒說出口,就感覺脊椎處傳來鑽心的劇痛。


    阿吉從來沒見過銀爪鉤,不知道這東西的厲害。下手也沒輕重,凸起往上頂,她就加大力道往下按。寧姒疼得大叫,無力的癱在地上,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天呐,這人是老天爺派來整她的吧!


    寧姒整個後背都疼到麻木了,渾然不知背心有一處凸起越頂越高,像是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一樣。


    阿吉被嚇壞了,生怕寧姒變成驚悚可怖的怪物,當即一腳踩在凸起上,想把那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給踩迴去。


    寧姒僵硬挺腰,汗如雨下,已經叫都叫不出來了。


    劇痛之後忽覺背後一鬆,接著傳來什麽東西彈開的微弱聲響。寧姒好半天才緩過來,試探著動了動,好像沒那麽疼了。


    身後的阿吉‘咦’了一聲,說:“鉤子鬆了。”


    然後將隻勾著皮肉的銀爪鉤取下來扔到寧姒麵前。


    銀白色的鉤子染上紅色,還有血從收攏橫刺的暗槽裏流出來。


    靈力解封,寧姒緩了一會兒坐起來,一把火將這該死的鉤子給融成了銀水。


    阿吉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偏著頭,像是在思考什麽。


    “琢磨什麽呢?”寧姒問。


    後背還在疼,但這點疼痛比起阿吉幫她取鉤子的時候根本不值一提。


    “你為什麽能禦火?”阿吉問。


    “這有什麽稀奇的?隻要是修習禦火之術的人都會禦火。”


    想她和季牧之迴到二十年前的溟海,碰到的無天組織的那個白眉老頭兒,才是個區區通靈師也能把火玩兒得賊溜。


    阿吉看看她,又想了想,不確定的嘀咕:“是嗎?禦火這麽普遍的嗎?我還以為是神跡呢!”


    寧姒沒聽清她說什麽,隻聽到一個神跡,便問什麽神跡。


    “就在我住的石室。石室外還有一個規模宏大的宮殿,石室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間屋。”


    “宮殿?地下宮殿?”寧姒驚訝不已,好奇問道:“那裏麵有什麽?”


    “沒有金銀珠寶。”阿吉鄙夷道。


    “去,誰跟你說這個了……你說的神跡就是地宮啊?”


    “不是地宮,是泥塑。”阿吉配合著動作向她描繪那些泥塑,“有個女人,頭發這麽老長,手裏捧著火,就像這樣。在她麵前還有一個女孩兒伸手去接。”


    “薪火相傳?”


    寧姒更好奇了。


    看來等從海城迴來,得去那地宮看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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