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女也是人靈結合而生的異胎。隻因常年待在墳地,強盛的陰氣遮蓋了本身的氣息,才沒被寧姒看出來。


    她在這裏呆了很久,一百年或是兩百年,已經記不清了。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姓名,隻記得有個吉字。


    “娘說,吉是好的意思。”


    她的到來對於那個家來說,也曾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吉事。可誰都想不到,最後她會被家人封進棺材活埋。


    亂葬崗中與一堆墳包格格不入的墳塚就是她的。墳塚上的字已經風化模糊,她再也找不迴自己的名字,也不想再找迴。


    寧姒就叫她阿吉。


    阿吉說起她自己的故事,隻有寥寥數語。


    細節她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嫁人之後一直沒有懷上孩子,婆家說是她身子有病不能生,一邊給她吃各種奇奇怪怪的湯藥,一邊張羅著給她相公納妾。


    妾室進門第一年就為家裏添了孫兒,她的地位一落千丈。妾室母憑子貴,處處跟她作對,明嘲暗諷是常事,甚至整日拿她當丫鬟使喚。


    一日,得寸進尺的妾室隨便找了個理由將她一頓毒打,夫家無一人為她做主,反要她認清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


    哀莫大於心死,阿吉悲痛的迴到娘家,夫家隨後便送來休書,曆數她的諸多罪狀。阿吉心有不甘,迴夫家欲討公道,卻再遭羞辱。積怨成恨,盛怒之下,她的身體突然發生了可怕的變化。褪足成尾,自此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蛻變是個極為痛苦的過程,無異於將血肉之軀碾碎再重組。等劇痛消散,她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已經被封死在棺材裏了。


    她以為自己會被悶死,或是活活餓死,結果都沒有。她變得力大無窮,一下就把棺木弄散了架。再後來,有盜墓賊打開了墳塚,她終於得見天日。


    “後來我悄悄迴了一趟家,我自己的家。我才知道,他們把我送迴來之後,我爹擔心家裏出了妖怪的事影響他的生意,當時就打算趁我昏迷殺了我,再毀屍滅跡。是我娘以性命相要挾,讓他在亂葬崗中修了這處墳,將我活埋於此。”


    “原來如此!”季牧之恍然大悟。


    原來這一切都是阿吉母親刻意安排。她知道阿吉不會那麽容易死去,所以選擇活埋的方式,更選了亂葬崗這個地方安置她。


    可見,阿吉的靈脈是後天突然覺醒,一連串突如其來的變故之下,她母親根本沒機會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教她該如何操控靈力。而埋在陰氣聚集之地,至少能讓她吸收陰氣獲得額外的力量。


    當然,也不排除阿吉母親隻是想將女兒藏在一個沒人的地方,根本沒有想那麽多。


    總而言之,經事實證明,她母親的決定非常正確。


    ……


    萬事萬物皆有順承天道的本能,亂葬崗陰氣匯聚,靈氣稀薄到幾乎沒有,由此導致本為半靈之物的阿吉看起來更像個陰物。


    也就是鬼。


    “你是怎麽發現小魚的?”寧姒把話題引迴關鍵。


    現在他們已經知道了,阿吉偷小魚是想將他帶離人族的世界撫養,並未有加害之意。可是小魚一直和喜寶阿習在一起,並不曾與阿吉接觸過啊!


    “是哭聲。”阿吉說:“每逢月圓之夜,陰氣極盛之時,我可以短時間收起尾巴變成正常人。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去城裏轉轉,昨晚剛好聽到他哭,一時好奇就跟上去了。”


    阿吉頓了頓,說:“他有靈力,他在召喚我,我能感覺到。”


    “扯犢子吧!”寧姒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分明就是你自己想找個同伴,你覺得他跟你一樣是不屬於人族的怪胎,所以你要把他藏到地下來。”


    阿吉沒有否認:“難道不是嗎?將他留在人族能有好日子過?他本來就是怪胎。”


    “他不是,他隻是有一點特別。”寧姒咬著牙堅定的迴答。


    孩子既然已經找到,就沒必要再逗留了。寧姒抱著孩子往外走,阿吉想阻止,看到季牧之手中的玄天刀後又放棄了。


    “他和你不一樣,阿吉!”季牧之臨走時說。


    ……


    在季垣遠離皇宮的私宅中,季牧之親手將小魚交到他手上。


    小魚剛睡著,覆著長睫毛的眼瞼遮住了異樣的藍瞳,讓他看起來和普通的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季垣的手在抖,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


    突然,孩子的眉頭不安的皺起來,繼而放聲啼哭。季垣手足無措,趕緊詢問寧姒這是怎麽了。


    寧姒哪裏知道這麽多,就在這時,陳新領著一人進來,正是雲漪。


    雲漪的到來讓小魚哭得聲嘶力竭。寧姒一開始並不確定,直到她抱著孩子進進出出多次試驗,最終得出結論:小魚就是因為雲漪的到來才哭的。


    這孩子,他竟然能準確識別母親的氣息從而表現出不悅,難不成他還記得在母親肚子裏發生的事?他在責怪雲漪要取他靈脈?


    這還是個剛出生幾天的小嬰兒嗎?


    雲漪想跟寧姒說話,又不敢過來,寧姒便把小魚交給喜寶,讓她暫時帶到遠一點的地方去玩。


    “謝謝你。”雲漪說。


    “你把孩子交給我,我當然要對他負責了。”寧姒越過她瞄一眼後麵亭子裏和季牧之說話的季垣,壓低聲音問道:“你倆……現在怎麽樣了?”


    雲漪臉上浮出掩不住的苦澀:“他都知道了,沒有發火。”


    寧姒鬆了一口氣:“那就對了,這說明他對你是真心的。”


    雲漪搖頭:“他沒有發火,但是自知曉真相以後,也未再跟我說過一句話。”


    寧姒咬著嘴唇:“實在抱歉,我們不是……”


    “不關你們的事。相反,我還挺感謝你們的。如果不是你們,恐怕我這輩子都沒有勇氣向他說出真相。雖然現在度過的每一刻都很煎熬,但是心裏反而舒坦了。”


    這聲謝寧姒可不敢受。要不是她和季牧之捅破了這個秘密,人家小兩口也不會變成這樣。


    “那他之後打算怎麽辦?我是說小魚。”


    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季垣看小魚的時候眼睛是紅的,他知道這個孩子的異常,但他好像並沒有多反感。


    “我的孩子,當然得留在我身邊。”季垣的聲音突然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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