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死之人,最遺憾的莫過於沒有和至親至愛好好告別。該見的人還沒有見,該說的話也都還沒有說。


    說一千道一萬,沒有誰是願意死的,特別是心有牽掛餘願未了的人。


    和季牧之有關的過往一一浮現,還有那些想要奪走她的性命卻終究被她踩在腳下的苦難。經萬死而得一生,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證明她命不該絕。


    “活下去!”


    “你要好好活著。”


    “你姐姐在天有靈看到你屢次犯險,你讓她如何安心?”


    “如果天下人都要滅你這個異星,那就讓我成為第二個異星吧!”


    或熟悉或久違的聲音在腦海中陣陣迴響,寧姒從混沌中找到自己的聲音: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的命,從來不隻屬於她自己,還屬於那些為她而死的親人。


    空洞的眸子逐漸聚焦,寧姒試著調動體內被壓製的靈力。雖然每一次運勁調息都會讓疼痛加劇,她卻沒有停下,一點一點的將靈力輸送至心口。


    暮察覺到她的動作,冷笑道:“你是想把自己活活疼死嗎?哈哈……嗯?”


    笑聲戛然而止,暮盯著自己的手,不敢相信居然有一股力量在將她抓在手裏的心髒一點點拉迴心房。


    怎麽可能……寧姒的力量已經被她全麵壓製,就算略有鬆動也是微乎其微的蠅蟻之力,怎麽可能阻止得了她的動作?


    是晟,肯定是她!


    不對,金星蒙塵,晟還未完全從千年沉睡中蘇醒,就算有心相助,也沒有與她相抗之力。


    毫無預兆的,相爭的力道突然撤去。


    暮輕蔑笑道:“原來是垂死掙紮。”


    取心還在繼續,有微弱靈力在手間繞來繞去,如蒼蠅蚊子,傷害之力可忽略不計,卻讓人不堪其擾。


    心念一動,索性將這些遊走的靈力統統吸納,雖然微小,但聊勝於無。


    靈力微弱如絲,卻源源不絕。暮並未在意,直到胸口傳來鈍痛才驚覺不對。


    隨著吸入寧姒的靈力,體內多出一股強悍且殺傷力十足的怪異力量在橫衝直撞。由手至心,再經心脈輻射到四肢百骸,所到之處血液漸凝,疼癢難忍。


    毒,是毒!


    身體的禁錮略有鬆動,寧姒終於能說話了。


    “再不收手,我保證你會死在我前頭。”


    她的聲音因傷重而顯得十分微弱,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暮比寧姒更怕死。


    算了,反正她也逃不了,取心也不急在這一時。


    暮果斷抽手,專心壓製體內遊走的劇毒。豈料下一刻,結界轟然破裂,手握玄天刀的季牧之出現在寧姒視線內。


    黑風刮過,暮已消失無蹤。


    身體的禁錮終於撤去,南枯往前踉蹌兩步迅速站定,對方才所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寧姒身體一軟,直直向後倒去。季牧之腳下發力,在她倒地的前一刻其攬入懷中。


    “你來了……”


    “我來接你迴家。”


    ……


    昭平帝沒有放季牧之和寧姒離宮。至於南枯,他急著去找解救蘭花的方法,不管昭平帝放行與否,他都會走的。


    寧姒傷得頗重,能救她的不是神醫,而是靈士。眼下能幫上忙的,就隻有駱平川了。


    過了整整一天一夜,駱平川才從安置寧姒的房間裏出來。麵容憔悴,盡顯倦態,可見耗費了極大的心力。


    “駱先生?”


    “殿下無需擔心,姑娘已無性命之憂,休養一段時間就好。”


    “有勞先生。”季牧之向他行了個大禮,再恭恭敬敬的送出去。


    再迴屋時,卻見昭平帝站在床前,默默打量著床上的蒼白睡顏。


    他臉上的傷口並不深,很快就結了痂,要很仔細才能看得出來。


    昭平帝聽到腳步聲,頭也不迴的問季牧之:“這是為什麽?”


    他的血,為何能指引出她的所在?他與這個素未謀麵的少女之間,到底有何關聯?


    其實,昭平帝心中已有猜想,卻又不願意去承認這個猜想。


    受傷不宣太醫,反而要駱先生徹夜治療,足見此女有異。


    季牧之將目光從寧姒臉上移開,輕聲道:“出去說吧!”


    移步廳中,宮人奉上熱茶,二人靜默對坐,都在等對方開口。


    身為一國之君,政務纏身,昭平帝沒那麽多時間同他耗,遂率先出聲:“沐王殿下身邊能人異士還真不少,想不到如此弱女,竟也能闖入通天閣。”


    “不自量力罷了。”季牧之似有所悟,又補充道:“上天如此安排,也許就是為了讓聖上出手相救吧!”


    季牧之意有暗示,昭平帝也就不跟他拐彎抹角了:“明人不說暗話,你可否直接迴答朕,她是否就是……”


    “是!”季牧之直接搶答。“血脈牽引,除聖上外,再無其他人可以做到。”


    “果然……”


    昭平帝雙手緊握,眸光閃動,臉上有震驚有欣喜,也有無盡的疑慮。


    眼神複雜的往內室看了一眼,昭平帝極力保持平靜,斟酌良久終於鼓足勇氣問道:“她是不是……”


    季牧之知道他不好問出口,索性都搶答了。


    “她已脫離人身化為靈物,如今是一隻蜂尾花靈。”


    “花靈……”


    “數月之前在城南山穀,她為了阻止雀隱屠靈,肉身被毀,幸得曾與花靈簽訂共生契約,這才撿迴一條命。”


    “原來如此。”


    城南山穀的事,楚今都跟他說了。雀隱乃通天閣爪牙,若是讓其得逞,通天閣也將獲益。如此說來,她也算是為了幫他才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昭平帝不再出聲,季牧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略帶嘲諷道:“怎麽?被嚇到了?”


    “嗬!”昭平帝氣勢陡升:“你當朕是什麽人?”


    昭平帝雖然才二十五歲,但已經在皇位上坐了十多年了。何為君威,何為君德,他拿捏得很清楚。


    季牧之自知失言,抱歉頷首。


    昭平帝再一次望向內室,目光溫潤柔和,仿佛怕驚擾了什麽。


    季牧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擔心似乎有些多餘了。


    “她叫什麽名字?”


    “寧姒。女子同出,先生為姒。”


    “她居長?”


    “不,宗族家大,在同輩中排行老三。前有一姊,待她甚親。”


    “你跟她怎麽認識的?”


    “這個,還得從去年春天說起……”沉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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